第七十一章 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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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什么时候有一座院落？”
方玄宗心中错愕，他们之前跟随风长老来到这座传送法门前时，可没看见什么院落啊。
犹豫片刻，方玄宗大步朝着那院落走去。
这是一座几乎废弃的院落，院落很小，但却十分整洁，干净。
院落中，有大半的区域被花圃占据，花圃中，生长着各种花草，或淡雅，或艳丽，或高调，或平庸……，各种风格各异的花草生长在小小花圃中，却不显得杂乱，反而有种恰到好处，浑然一体的感觉。
方玄宗目光掠过这些花草，落在了花圃胖，一名青衣男子身上。
那青衣男子目光温柔，神色淡雅，一手提桶，一手拿勺，正不紧不慢的为花朵浇水、施肥，一副悠然自得的景象。
饶是方玄宗之前心中急迫，疑惑重重，但看到那青衣男子的刹那，内心竟然也不由平静了许多。
对于方玄宗的到来，那青衣男子似乎并没有在意，依旧专注的轻轻挥舞小木勺，为自己的花圃浇水灌溉。
在方玄宗的感知中，那青衣男子身上并没有丝毫的内力波动，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人间界的文弱书生般，毫不起眼。
然而越是如此，方玄宗心中就越是惊骇。
方玄宗完全可以确定，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极有可能是这青衣男子搞得鬼，拥有如此手段，这青衣男子绝不可能是什么普通书生，但偏偏，自己却什么也感知不到。
如此只有一个解释，眼前青衣男子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达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步。
“前辈，不知您召唤晚辈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沉吟片刻，方玄宗躬身一礼，主动打破了沉默。
然而青衣男子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继续着自己手中的动作。
被青衣男子晾在一旁，方玄宗也有些微的无措，不过很快，方玄宗目光一转，看到角落中摆放着另一个木桶和小木勺，于是也主动上前，打满水后，学着青衣男子的模样，开始给院落中的花草浇灌。
方玄宗对于园艺之类并不擅长，但学着青衣男子的动作，方玄宗倒也做的有模有样。
而看到这一幕，青衣男子眼中明显也闪过一丝异色，转头看了方玄宗一眼，不过很快便又恢复如常，继续浇灌。
大约一刻钟后，在两人的努力下，这片花圃终于浇灌完毕。
方玄宗放下小木桶，也不急躁了，就静静的站在院落中，默默地看着青衣男子。
终于，青衣男子转过头来，目光落在方玄宗身上，开口了。
“你叫方玄宗？”
青衣男子开口道，声音如山间清水，清爽干净，令人心旷神怡。
“是。”
方玄宗点头道，青衣男子手段通天，能够把自己召唤过来，知晓自己的名字自然不意外：
“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我不过是个无名之人，你也不必叫我前辈，此次我找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青衣男子缓缓道。
“前辈请问。”
“我在此隐居数载，闲云野鹤，不问世事，也没有其他的爱好，唯独喜爱摆弄花草，是个爱花如命的人。这里的每一株草花我都倾力浇灌，栽培，见证了它们从种子到萌发，生长的过程，甚至给每一株花草都起了名字，它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青衣男子的声音在院落中响起，说话的时候，他轻轻俯下身来，用手抚摸花圃中的一株灵草，继续道：
“你说，如果有一天，有人闯进了我的院落，折断我最爱的花朵，你觉得我应该生气，找那个人理论吗？”
“这……自然是应该的。”
方玄宗虽然感觉有些疑惑，但还是认真道。
“嗯，我也觉得是应该的。”
得到方玄宗的回复，青衣男子也点了点头，随即从怀中拿出一株折断枯萎的小黄花，继续道：
“方玄宗，那你可知道这朵花叫什么？”
“晚辈才疏学浅，对花虫草木知之不深，还望前辈赐教。”
方玄宗皱眉，拱了拱手道。
“此花名为小金菊，是我偶然间从人间界得来的种子，以之泡茶，有疏风清热，平肝明目，避暑消烦，清心解毒的功效。”
青衣男子看着手中枯萎的小金菊，眼中流出了回忆的神色：
“这朵小金菊在我院落中栽种不过十余载，是最为弱小的一株，尚未长成，但却性格刚猛，颇为高调，要强，急着要出去闯荡，是最不让我省心的一个。我知他性格，冲动易怒，过刚易折，必定生出事端，果然，三日前，他便在南海被人斩杀，身死道消。”
之前方玄宗还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到“南海”二字，却是感觉被针扎了一下，浑身骤然一惊。
自己不就是刚刚从南海回来吗？
这青衣男子口中说的是花，但仔细一听，却更像是在描述一个人。
毕竟，花怎么会性格刚猛？哪里又有什么小金菊能够生长十几年？
而且，自己也在南海杀了一些人，真元三怪，天蛇十杰之一的石岩，还有上一任外门新人王金木磊，以及拥有龙象之力的贾庆……，难道这些人中，和眼前的青衣男子有关系？
“晚辈先前确实在南海，与人发生过争斗，也击败过一些对手，不知前辈口中所说的是哪一位？”
方玄宗沉声道，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他叫金木磊。”
青衣男子一字一顿道。
“轰！”
“是他？！”
方玄宗瞳孔微缩，心中也是阵阵惊讶，浑然没想到金木磊的背后，居然有一个如此可怕的靠山。
而且，如果金木磊只是青衣男子院落中一株最柔小的小金菊的话，那么院落中花圃中，其他的花又代表着什么？
而就在方玄宗思忖时，青衣男子淡雅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
“他或许有些过错，但无论如何，他毕竟我院落中走出去的，我培育了这么多年，总不能看着他白白凋谢，枯萎，你说对吧？”
青衣男子手中拿着小木勺，看着方玄宗，淡淡笑道。
他的神色依旧平静淡然，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此刻落在方玄宗眼中，却只感觉心惊肉跳。
“所以，前辈找我，是要给金木磊报仇吗？”
方玄宗神色凝重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青衣男子道。
简简单单一句话，院落中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无比。
方玄宗更是一颗心沉到了水底，眼前的青衣男子不显山不漏水，但给方玄宗的感觉，却是异常的可怕，尤其是他说“杀人偿命”四个字时，眼中更是迸发出一股浓郁的杀机。
方玄宗毫不怀疑，他绝对有能够击杀自己的实力。
而且，在这样的高手面前，逃跑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前辈想要杀了我，为金木磊报仇，我能理解前辈的心情，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前辈。”
方玄宗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青衣男子，开口道：
“俗话说，天地间最大不过一个‘理’字，前辈举止优雅，气度雍容，想必也是深明大义、讲理之人，对吧？”
“自然。”
青衣男子点了点头。
“很好。”
方玄宗眼中光芒一闪，青衣男子的回答正中他的下怀，继续道：
“前辈，我与那金木磊本无冤无仇，是他招惹我在先，并且对我下杀手，我被迫反抗，才出手将其击杀。如今他死了，你来杀我，帮他报仇；但若是在之前的战斗中，是我被金木磊所杀，你又该如何处置金木磊？”
“另外，据我所知，金木磊之前也曾杀过不少人，为何前辈当时不说杀人偿命，而是现在他被人杀了，你才来说？前辈，你觉得这样，真的合理吗？”
说道最后一句，方玄宗目光雪亮无比。
他是杀了金木磊不假，可金木磊也绝不是什么好货色。
根据罗经天所说，金木磊能够成为外门第一人，手中可没少沾染鲜血，当初被他打死打伤的弟子，也并不少。
如果按青衣男子所说，金木磊之前就造下过杀孽，早就应该“杀人偿命”了，但这些年来却一直活得好好地，显然，青衣男子并没有因此惩罚金木磊。
如今青衣男子却用这一套说辞作为理由，想要杀掉自己，这就是典型的厚此薄彼。
按照仙鹤所说，就是“双标”！
方玄宗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在之前吹捧青衣男子，让他先承认自己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从而落入自己的节奏之中。
——现在不管青衣男子怎么回答，都会和他之前所说的观点产生违背，从而变成一个“不讲理”的人。
果然，对面，青衣男子一向淡雅平静的脸庞上，也顿时收敛起了笑容，第一次露出了凝重，认真的神色。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转动，仔细打量着方玄宗，就好像是重新认识他一样。
“我倒是低估你了，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沉默片刻，青衣男子再度开口了：
“讲道理的话，我现在却是不应该杀你，但是……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仙界，有些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话音一落，院落中气氛陡变，那青衣男子瞬间出手了。
“什么？！”
而几乎是同时，方玄宗也是脸色大变。
他之前说了那么多，就是笃定青衣男子是个讲道理的人，希冀用“道理”二字来约束青衣男子，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让青衣男子落入了他的节奏之中。
但令方玄宗万万没想到的是，到了最后，青衣男子说不过他，竟然直接就撕破脸皮，开始“不讲道理”了。
“这家伙斯斯文文，居然也会恼羞成怒，真是失策。快跑！”
方玄宗脸色难看，心中暗骂。
但他可不会坐以待毙，轰，全身劲气爆发，转身就跑。
然而还没等他跑出两步，一个清朗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回来。”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魔力一般，原本飞速奔逃的方玄宗居然立即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并且不受控制般，反身朝着青衣男子的方向而去。
“！！！”
看到这一幕，方玄宗整个人都惊呆了，心中掀起万丈波澜。
言出法随！
一言出，万法随，这是人间界儒道一脉的能力啊，能够修改一片区域的天地规则，极为强大。
难道说眼前的青衣男子是儒道中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