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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嫣于浮石之上莲步轻移，裙摆微绽间，有蓬莱罗仙之态。
浮石两边的云雾无声地翻腾着，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像集在一块儿的棉花疙瘩。
浮石的行进轨迹蜿蜒曲折，时高耸云上，时藏陷云中，几经曲折后，乔嫣来到了一座巨石之下。
她没有再往前走，驻足于第一阶石墩上。
这座浮空且岿然不动的巨石山足有一个室内篮球场的大小，削尖的一端朝下，平整的一端朝上。
其尖端部分以及边缘四周，弥散着许多零星的小碎石，如同尘埃一样漂浮在空中，围着巨石打转儿。
而在巨石偏下的位置，错杂排列着许多形状与其大致相似的子石山，其中最大的子石山能比得上巨石一半，最小的则差不多有泳圈般大小。
乔嫣脚下的浮空石墩路只通往巨石，而那些子石皆孤零零地埋没于云雾之中。
“司命，你来了……”玉石叩击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虚无缥缈。
乔嫣的目光几乎瞬间锁上了巨石上的神树，而在那缀满金叶的神树之下，那身着白色仙衣的故人也正看着她……
两片黄叶飘在她面前，轻轻跌落在乔嫣娇柔的肩上，刚触及微毫，那黄叶便像松弛的沙子般，被风吹散。
迟疑片刻，她踏上浮石，继续朝着巨石方向移步。
当她跨上巨石后，步子就越来越慢，脚像被灌了铅似的，重得提不起来。
她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牵着一样，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回头看，越往前，心越痛。
“神殿的野心越来越大，而天庭却故步自封，对此事坐视不理，终有一天，他们会自食恶果。”凌靖朝她缓步走去，一反先前的温柔，神色透着一股森严的气息。
乔嫣原地站着，远远地凝望凌靖，表情毫无波澜，她只看得见凌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他到底说了什么。
“天书开界只是序幕，你的使命并未因此而完结……”凌靖站定在她跟前，右手平举，食指中指并一，轻触乔嫣眉间三点印记，“你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乔嫣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凌靖指尖凝化一点荧光，荧光在指尖缭绕两圈后，汇于乔嫣眉间的三点朱砂印之中。
一股莫名的钝痛袭上乔嫣身体，那感觉像是身子被扔在烧得正旺的炉火中，烤得皮开肉绽，又像是无数铁钳夹住骨骼，一根一根地钳断。
只一会儿，乔嫣就疼得眉头紧皱，额间泌出豆大的密汗，浑身像筛糠般痛得发抖。
疼痛感达到她所能忍受的极限，猛地睁开眼睛，眉间朱砂印顿时乍现白光，一股气浪自朱砂印中磅礴掀出，将倾泻的长发吹至脑后。
待她安静下来后，那眉间的三点朱砂印颜色较之前深沉许多，隐约有流光转动，威严的神韵全集中在了那朱砂印之中。
司命，归位！
……
“我还能回去吗”
乔嫣的这句话让凌靖愣了一会儿，“为什么”
“人间有太多东西我都还放不下……”
“人间琐事，在你眼中比秩序还重要”
“谈不上重要……”乔嫣眉头微蹙，像是夹着几抹说不出来的苦楚，“我留下的遗憾太多了，怕受不上“司命”二字。”
“你若真的想好了，我不会拦着你。”凌靖顿了顿，回身扫了一眼神树，又把目光重新扫在乔嫣脸上，神色有些怅然，“但请你一定要好好斟酌……”
“我想好了！”乔嫣坚定的目光对上凌靖，意志决绝地道：“生死秩序几万年，而人间一行不过百年，我不想错过……”
“既然如此，那我无话可说。”凌靖抽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最终低叹一声，“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身边了，切记小心。”
……
人间，时间刚好处于下午四时。
国道104高速路上，三辆黑色帕瑟特精准地保持着五六十米的车距，以一百一十公里的速度稳定行驶。
这三辆车都是专程来接送乔嫣，乔嫣的尸体装在领头的那辆帕瑟特里，硬挺挺地横躺在车椅上，像横倒下来的蜡像。
顾小鱼和乔思雨守在她旁边，开车的人是大舅。
乔嫣的表情很安然，眼睛微微闭着，消瘦的脸蒙着一层白色的油，仿佛散发着一种幽灵的光辉，惨白得毫无血色。
只有嘴唇还有一点红润，嘴角微微勾着，好像全神沉入梦乡了。
她的手坚硬得跟钢铁铸成似的，五指曲成半握鸡蛋的爪状，怎么掰也掰不直，筋骨和浅蓝色的经脉都暴露在指关节上，惨白且冰凉。
“冷吗”顾小鱼把乔嫣的手捧在手心里，眼角含着隐忍的泪珠，抽了抽鼻子，笑着说：“回家后就不冷了……”
乔妈坐在中间的那辆车上，一路捶胸痛哭，眼睛肿得像个熟透了的桃儿，亲戚们不管怎么劝也劝不好。
乔爸坐在最后那辆车上，左手手肘搭在车窗上，闷声不语地抽着烟，眉头不自觉地皱着，拧成愁苦的“川”字型，而眸中再没有往日的神采了。
这时，一只肥胖的乌鸦从远处飞来，绕过沿途的电线杆，直奔载着乔嫣的车飞来，像黑色利箭一样冲在车前玻璃。
“小心！！”大舅被这突如其来的乌鸦吓了一跳，忙打转方向盘，踩刹车，同时拉紧手刹紧急制动，随后反复松踩刹车五六次后，车子才缓缓靠边停下。
顾小鱼和乔思雨重心猛地向前一倾，好在身上绑了安全带，才不至于飞出去。
大舅喘了口粗气，抽起身子，两步跨出车门，在车外左顾右盼巡视片刻，这才注意到车前盖上躺着一只全身僵挺的肥胖乌鸦。
“乌鸦”大舅将那乌鸦翅膀提起来，一脸疑惑。
顾小鱼有些惊魂未定，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乔嫣，忽然间发现乔嫣细绒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起初顾小鱼以为是有风吹过，便没多在意，直到她发现乔嫣原本捏成爪状的手软软地瘫了下来……
顾小鱼的神经瞬间绷紧，一脸紧张地盯着乔嫣，目光寸点不移。
乔嫣的睫毛再次微微闪动了一下……而这一次，没有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