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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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将军府的书房内却仍燃着一盏孤灯。 贺远之伏在案前，笔走龙蛇，墨迹淋漓。 他时而凝眉苦思，仿佛被千斤重担压着；时而又眼眶微红，隐隐有水光闪动；时而出神地望着跳动的烛火，陷入长久的静默。 如此反复，案头的铜壶滴漏已悄然淌过两个时辰，他才终于搁下笔，长长吁出一口气。 信纸铺开在眼前，他仔细审视一遍，末了，取过案头那方沉甸甸的私印，蘸了朱砂，极其郑重地、稳稳地盖在了落款之处。 不过片刻，府邸侧门悄然开启。 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早已备好，四蹄都仔细地裹上了厚厚的棉布。 一名全身劲装黑衣的传信官利落地翻身上马，将一封密信贴身藏好，只朝门内微一颔首，便轻叱一声。 那黑马如通灵性，立刻迈开裹着软布的蹄子，踏在寂静的青石板上，只发出极其低微的闷响。 一人一马的身影，迅疾地融入浓稠如墨的夜色深处，只余下渐行渐远的、几不可闻的马蹄声，最终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回荡，两封密函一前一后，相隔不久呈到了东星皇帝的御案之上。 皇帝的目光在两张信纸上来回扫视，越看，眉头锁得越紧。 他指间那枚莹润的白玉扳指被捻得飞快旋转，几乎要擦出火星来。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扳指与手指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更漏滴答的轻吟。 良久，那令人窒息的沉默终于被打破： “传二皇子成勋，即刻入宫觐见。”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命令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迅速在森严的宫禁中漾开。 传令官的身影疾步消失在殿门外。 不过盏茶的功夫，回禀便到了。 传令官伏地，声音带着谨慎：“启禀陛下，二皇子府上回报……殿下前几日不慎坠马，伤了腿，太医诊断是胫骨裂伤，如今行动不便，恐……恐难遵旨入宫。” 御座之上，皇帝听罢，眉头骤然拧成一个川字。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喉间溢出一声短促而清晰的冷笑： “呵，这‘伤’……来得可真是时候。”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御座之上的天子眉头锁得更深了。 几道深刻的纹路刻在眉间，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 冥冥之中，他总觉得密函、落马……这一桩桩一件件，并非孤立。 它们之间，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在暗中牵引、缠绕，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然向他罩来。 皇帝缓缓起身，踱至轩窗之前。 他的目光穿透森严的宫阙飞檐，投向殿外那一片沉沉的、铅灰色的天穹。 暮云低垂，浓得化不开，仿佛一团巨大的、冰冷的谜团。 他久久凝视，眼神锐利得似乎要刺破这重重迷雾，直抵那隐藏在混沌之后的真相核心。 良久，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座。 那支蘸饱了朱砂的御笔，已被他紧紧捏在指间多时。 笔尖凝着一粒饱满欲滴的赤红，悬停在摊开的明黄奏疏上方，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禁锢，迟迟未能落下。 殿内空气凝滞，只闻灯花偶尔的轻微爆响，更衬得那未落的朱笔，承载着难以言喻的千钧之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