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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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乔安也连忙跟上去，站在房间门口。
其实这个病房跟他们的病房刚好隔开，王贝贝那边一排全部都是单独的高级病房，有护士就住在病房旁边隔间值班。
走廊的另一头，就是普通病房，是三四个甚至五六个病人一起住的病房。护士并不会特意关注哪一间病房的病人，病人按铃之后护士就会立即过来。
病房的卫生被家属们打扫得还算干净，各种地方都放着他们的东西。小姑娘跑到中间的床沿边，将手里的水果和营养餐全部递给床上一个看起来脸颊消瘦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脸颊消瘦，然而她裸露出来的肚子，却是鼓了起来。原本李乔安还以为女人是怀孕了，身体不太舒服，男人又不在自己的身边照顾，所以才会没照顾好小女孩。
没想到女人费力地想吃那些食物，吃了没几口便全部吐了出来。李乔安走到女人的病床旁边，拿起检查报告看了一下。
直肠癌晚期。
李乔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不敢想象如果小女孩失去自己的母亲，身边又没有父亲，她的境遇会是何等的糟糕。她连忙对女人笑了笑，“你好。”
女人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对李乔安点了点头，却是说不出话。
“姐姐，我妈妈很累。”小姑娘站在李乔安的身边，抬头望着李乔安道：“妈妈生病之后就变得不怎么喜欢说话啦，也不怎么吃东西。”
“没事，你吃吧。”李乔安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柔声道：“妈妈肯定会好起来的，她现在只是累了，吃不太下东西很正常。你有没有想起你感冒的时候？也是吃不下的。”
“嗯嗯！”小姑娘认真地点了点头，似乎在回忆一样，“以前我生病的时候，好没有胃口的。妈妈做的那些好吃的我都吃不下去。”
女人痛苦地闭上眼睛，时时刻刻都在强忍着疼痛。
癌症到后期之后，病痛转移到了骨头上，相当于在破坏骨头。正常人都知道用锤子砸手指用门夹手指有多痛，而这种疼痛，是手指被砸中的无数倍。
很多癌症患者是活活痛疯了，不想继续活了，甚至求死。而更多的，则是腹积水吃不下东西，任何东西都吃不进去，只能靠营养液来维持一下生命体征。
癌症到晚期，如果没有极其先进的医疗手段，多半是等死，数着自己的生命倒计时过日子。无论怎样都很痛苦，只有睡觉才能短暂地进入不知疼痛的期间，然而即便睡觉也睡不了多久。
李乔安眼眶略微湿润，她跟小姑娘一样的年纪时，父母就不在身边了。而爷爷奶奶也并不在身边，外公外婆更是不可能来找她。
李白鹿照顾她长大，然而李白鹿也很忙，每天处理各种事情。
从小，李乔安就将自己投入人群，努力结交更多的朋友。否则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每天回到家，面对空空荡荡的房子，在学校也会孤单的话，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妈妈，你真的不吃吗？”小姑娘站在病床旁边，撕开一根香蕉，甜甜笑道：“妈妈，香蕉很甜的哟！”
年轻女人苦涩地笑了笑，轻声道：“妈妈不饿，小冉，你吃。”
“嗯嗯！”小姑娘点了点头，连忙狼吞虎咽消灭一根香蕉。
李乔安叹了口气，坐在女人的病床旁，低声问道：“姐姐，小冉的父亲呢？”
女人笑了笑，有些痛苦地低语道：“他呀，我生病之后他就直接走了，联系不上。我家里的人早已去世，他估计是不想承担高额的医疗费用吧，我能理解。咳……”
说着，女人痛苦地咳嗽了几声。小冉慌慌忙忙地张望过来，女人却是笑眯眯道：“妈妈没事儿，刚才嗓子有点痒，等会儿可能还是会痒，你吃你的。”
小冉点了点头，看来是饿坏了，继续对营养餐下手。
“你们的钱都花完了吧。”李乔安说道：“否则她也不至于饿成这样。”“嗯。”女人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平时大家都会给她一些吃的，我吃不下去，吃不吃都无所谓。但是这丫头倔强，不愿意吃那些病人的食物，倒不是觉得嫌弃，她说阿姨叔叔们都那么难受了，我怎么
能抢阿姨叔叔的吃的？”
李乔安沉默不语。
这一整个房间全部都是癌症患者。
她放眼望去，眼帘微微低垂，心里想着孙仁会不会有办法？但是，她并不觉得孙仁能治好癌症。如果孙仁有办法，按照孙仁的仁厚性格，他早就大肆地将药方交给国家，让国家大量培育相关药材。
女人又咳嗽了一声，砸吧砸吧嘴，嘴很干。李乔安拿起她的水杯，递到她的嘴边。女人感激地说了声谢谢，连忙喝了一口，却是喝了之后就吐了出来。
李乔安轻声道：“怎么不吞下去？”
女人虚弱地笑了笑，“吞不下去了，腹积水已经到了喉咙的位置，所以一直才会觉得很饱。”
李乔安轻轻地咬着嘴唇。
中年男子站在房间门口神色复杂，他是特种兵退役，跟那些武道宗师不一样，他就是纯粹的特种兵。他当年在战场上，也见识过不少生死离别，可都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到了都市之后，这才发现很多人，都是在病痛当中慢慢地遭受折磨，被老天爷玩弄。
李乔安拿出手帕帮女人擦拭干净嘴角的水渍，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对母女。
女人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其实……”她放低声音，“其实医生告诉我，我马上就要走了，最多撑不过三天。”
李乔安喉咙滚动，双拳紧握。
女人神色有些凄惨道：“你是个好人，大家都在议论你那边的病房，有很多看起来很有钱的人来来往往。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小冉？”
李乔安默不作声。
女人低着头道：“哪怕是送她去孤儿院也好，只要能帮她找到一个地方安身，我就能放心走了。”
李乔安猛然眼眶通红道：“姐姐，你不能走，你走了她怎么办？她还这么小，这么小啊。我当年八岁的时候，我父母也都离开了我，你知不知道那种日子是多么……”女人笑着说道：“姑娘，我也不想走，但是，我也没有办法。谁想死呢？我想陪在小冉的身边，看着她长大，读书，教她知识，为人处世。她受欺负了，我站出来为她加油打气，帮她欺负回去。她难过了，
有我这个妈妈，我会给她做一大桌好吃的。哪怕她在外面受了委屈，不想工作了，我也愿意养她一辈子……”
女人直勾勾看着小冉认真吃饭的背影，轻声道：“我也不想走的。”
李乔安一边哭一边说道：“我会帮她找个好学校，让她能读书的。我会一直供她到大学毕业。”
“谢谢你。”女人嘴里吐出一口血，虚弱道：“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会有好报的。”
李乔安身体微微发抖。
生离死别。
而一直很小声说话的两人，突然看见，小丫头吃饭的背影顿了一下。她抬起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接着狼吞虎咽。
女人泪流满面。
中年男子站在门口叹了口气。
“你们干什么？”见李昌和王弃龙从安保队伍当中脱离，中年男子拦住两人。
“我们去一趟洗手间。”李昌说道。
“好，快去快回。”中年男子严肃道。“是！”两人匆匆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