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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巨响撕裂了隐仙镇今晚并不安静的夜空。
“娘，娘！刚才那是什么声音？”一个孩子惊恐地问。
比雷声突兀，却有不逊于雷声的气势。看天边，已经停雨的夜空陡增几分诡异压抑。
原本几乎齐聚隐仙镇西港铺子街的修仙子弟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物。旁人或许不清楚，这些修仙弟子却多多少少能感受空气中的异样。
“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宝源楼的宝源少东家脸色变了变。没有人比这间房间里的众人更明白异响的含义——五灵魔头到了。
众人沉默。独独那窗台上的仙人掌，似乎若有所思。看不见他的容貌，艾晴柔却能看得出他在对着天边突然出现的滚滚怪云出神。他的神情，不是害怕，却像是回忆。
有月色的夜空。怪声响处，出现了蓝盈盈的云。似乎有人在天空作画，一眨眼间泼墨挥毫般，蓝云就染透了小半夜空。
尽管抱定了不走之心，宝源楼的宝源少东家也抿紧了狭长的嘴。这样可怖的来势，实在让人肝胆生寒，这就是五灵魔老的威力吗？
艾晴柔望着窗外，不知不觉有种置身科幻大片的感觉，只是，科幻大片不会有如此可怖的压迫感。
隐仙镇原本热闹的西港突然变得悄然无声。修真子弟一个个肃穆非常。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大家都纷纷朝自己人靠紧，像是防备老鹰的兔子。这样一来，各个门派倒是区分得异常清楚。
一时间，众人半聚商铺两侧廊檐之下，适才最拥挤的街中央倒是空出一溜儿板凳长龙来。
宝源楼少东家变了变脸色，不知作何想法地看了如花两人一眼。似乎是在责怪没心没肺的乐掌柜耽误了如花走。
除了责怪，宝源楼少东家眼中有无法抑制的恐惧。这种恐惧在此刻并不突兀，因为满街的人都不比他的脸好看多少。
“是妖物！”有人说。
到了这时候，傻子也看出是妖物来了，不过此时没人白说话者一眼，大家正惊恐地看着蓝云所在之处。多少年了，似乎如此强大的妖物早就已经只存在民间故事中。作为修真之人，平时抓个小成气候的狐狸打个上蹿下跳的黄鼠狼是有的，甚至有那不善的，收了些漂亮女妖男妖百般玩弄的。可是却很久很久没见过如此霸气的妖物。蓝云逼来，竟然让人透不过气。
很多人突然想起一个传说。关于天魔复生的传说。出现如此强大的妖物，甚至还敢往修真者聚集的隐仙镇来，这，莫非真是要出大事了？
“好强。”贝贝一直有强者崇拜情结。刚入修真门的他，两只眼睛盯着越发浓厚的云彩几乎挪不开。
同样挪不开的，还有掌爷。
那一盆仙人掌，沐浴在已经黯淡了许多的月色下，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就算再强有如何。这么多的修真弟子，自不会任它胡来。”宝源楼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贝贝听还是他自己听。
不会任由它胡来，定会保一方平安。
蓝云蔓延到隐仙镇附近的河面上，却不再移动。一时之间，修真弟子与蓝云隔河对望，颇有两军对垒之意。
“何方妖物，胆敢来隐仙镇！不怕我们将你碎尸万段吗！”修真者中突然想起一个春雷般的声音。这声音显然是加持了法术，震耳欲聋，不亚于适才蓝云乍现时的轰鸣。众人听到有人敢问，便立刻让出了一条路。说话的是一位长者，显然是某个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
“太好了，是苍梧长老。”有认识的。
“苍梧长老？是谁啊？”
“东土云华掌教的师弟。现在是云台山的掌门。跟灵虚宫的紫雍长老同一辈分的。不过本事可就强多了。紫雍长老位列长老名单，仅仅因为他是灵虚宫传承衣钵的人，而苍梧长老则是靠实力。”有人解释。
看到有东土云华排得上名号的长老坐镇，众修真人似乎一下就找到了丢失的勇气。
“就是，什么妖物！不想活了！”有趁机壮胆的。
“苍梧长老在此，何方妖孽胆敢造次！”有拉虎皮做大旗的。
众人的背脊一时又挺了起来。
“额哈哈哈哈！”一个洪亮的声音伴随着一道怪风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额呵呵呵呵呵。”
是那妖物的声音。苍老却充满力量，笑得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额哈哈哈哈，”那妖物止住了怪异的笑，道，“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人啊，一个个说得这么好听，看上去一个个道貌岸然。似乎只要张一张嘴皮就能主持人间正义。额哈哈哈哈，实在太好笑了。——人啊，告诉我，在真正需要公道时，是谁违背了条约，将重霄引向天怒？又是谁违背条约，让重霄不得不身形俱灭？是谁违背了条约，让我们冲锋陷阵后又置我们妖族于不覆。又是谁，在重霄死后对我们妖族百般欺凌，几乎斩尽杀绝。——八百年了吧。我们妖族的血，为你们换得了八百年的时光。可是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除了自己自相残杀外竟然没有一点长进。还屡屡对我们赶尽杀绝。可见重霄说得没错，你们人，方是这世上最卑劣之物。可是，就算把你们全都杀了又如何呢？天魔复生，这一次，再无一个重霄！”
“你是何人！”苍梧长老问。
“八百年前，我是五灵魔老座下水魔灵童，如今，我是五灵魔老中的水灵长老。”那苍老的声音道。
五灵魔老！
而且听起来，这功力已经不止八百年。
整个隐仙镇的修真弟子脸色都变了，包括适才还一脸仙风道骨的苍梧长老。
五灵魔老，是五个掌握妖界至尊五行幻化的妖族首领的名称。五族近千年前似乎受到重创已经隐世，谁知今日会重新现世。
苍梧长老自知自己虽然也是长老，可是自己的本事跟五灵魔老的长老根本不在一个线上。
一时间，苍梧长老很有些后悔自己出面与五灵魔老对持。原本是想逞威风，却不想碰上一个这么硬的钉子。苍梧长老开始担心自己的小命，以及座下弟子的小命来。
偏生此时，他已经骑虎难下。
“魔老，”苍梧长老换了语气道，“妖与人不相纷争已经许久，你何故挑起事端！你这样做，就不怕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苍梧长老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想清楚点，我们人多力量大，你一个妖就算厉害点也不要惹事。
“不相纷争？哈哈哈哈哈。”魔老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此番前来，我是来告诉你们东土云华。一则，我们会慢慢讨回千年来的血债；二则此番天魔降世，我五大妖族已经祭起天魔坛，归于天魔麾下，再不与尔等小人为伍。”
别人尚可，苍梧等人，脸色骤变。
“掌爷，你怎么了？”艾晴柔发现窗台上掌爷有些不对劲。
“头，疼得厉害。”掌爷说。
虚影里，他捂着额头。
眼睛，是的，又是一双眼睛，一双极美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他，眸子里似乎装满了无限柔情，能让最铁石心肠的人把一腔意气化作绕指缠绵。可是一眨眼，那双眼却又说不出的狰狞。
无数的火在心头烧，无数人影在呼喊。哀伤悲愤在一刹那间布满整个胸腔。五灵魔老的话似乎触动了他灵魂深处的某个东西。好不容易被压抑的悲愤又涌溢了出来。
火，大火，他站在大火里。身上的盔甲正在慢慢散去，手中的剑冒着火光，这火光，比血色更妖娆。身前，是哭泣的人影，身后，有一把剑抵住了他。他竭力回过头，却是一个衣袂飞扬的女子。血顺着那透胸一剑淌了下来。他却似乎已经疼到麻木。冷冷地看了那持剑女子一眼，硬生生地将自己从剑上移开。再次转身义无反顾地挥剑冲向了天空。可是那一刹那间的心痛绝望却清晰无比。这是什么感觉？
背叛？
“掌爷？”艾晴柔用手指捅了捅仙人掌。仙人掌团成了一团，似乎很是痛苦。
艾晴柔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让站在噩梦中的掌爷忽然睁开了眼。
“掌爷。”她说。她的声音似乎拨开了层层迷雾，唤回了几乎迷失的人儿。是啊，在这里的是艾晴柔。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前尘旧梦。他是掌爷。是的，他是掌爷。
一念之间，一道清凉金光压制住了心中的悲伤。
不自觉地，掌爷握住了艾晴柔的手。尽管是用他肉嘟嘟的仙人掌手。
“掌爷怎么了？”贝贝问。
艾晴柔也不知道。但是掌爷的样子似乎很奇怪。如此用力，就像是一个正在任性的孩子，压根不给艾晴柔把手抽回的机会。任由他握着手，艾晴柔没觉得哪里不妥。她知道掌爷似乎难受。她不知道的是，虚影中，一个苍白的人儿正出神地看着她的侧脸。那个人小心地将透明的手覆在她的手上，随后虚弱地闭了眼。
安心，有她在的感觉竟然如此安心。悲伤愤怒统统不见，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梨花树下那个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