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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道：“以己度人，上皇自然想不到他竟会做出如此有悖人伦之事。”
我闻言不禁叹了一口气，杨广的前车之鉴，其实我和老爹都没有真正想到过。在多年前仁寿宫变的时候，杨广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未来的帝王，我只觉得他离我实在太远，他的所做所为，更像是隔得老远在看电影里发生的故事一样，尽管我先知先觉，也大意地没有仔细想过自己日后也会面临废太子杨勇那样的处境。
只是在这些事真的发生之前，总是会反复地问自己，这怎么可能？即便李世民三番两次想要我的命，可因为我自视甚高，总觉得他的雕虫小技在我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我有精力和他周旋。
在老爹看来，这就更不可能了，他教导子女，也一向觉得问心无愧，未曾对不起谁，他们绝对不会有一日忘恩负义，对自己举刀相向。
可总有异数，总有人天生就觉得自己受尽委屈，觉得自己受到的待遇太差，觉得所有人都亏欠了自己，处处都不如人，想要争想要抢，直到不择手段地得到了自己想要地一切。
可老爹毕竟不是平常人，他能够在当年屡遭杨广猜忌的情况下保全自己，如今就能够在孤立无援的安仁殿中韬光养晦，静待机会。
其实这个机会有没有我的参与并不重要，我总觉得，即便我不来长安，这些事还是会照样发生，只是我在这里，老爹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我沉思了很久，才对裴寂道：“裴叔父，这些将领，我自会联络，只是不知朝中局势如何？”
裴寂笑道：“你在这里，我才终于明白上皇之意。建成，上皇的意思，是让你去找七步杀山庄，雇他们去杀一个人。但是我想，七步杀山庄杀人，都会留下证据，可上皇的意思，却是想要将这件事栽赃给神策营。”
我愣了愣，心下明白，这是要设计长孙无忌，并没有问，却仔细想了想，要杀人？杀谁呢？
我将朝臣从头到尾捋了一遍，问道：“难道……是房杜二人之一？”
裴寂道：“不错，便是房玄龄。”
我心中一凛，想到的却并不是房玄龄，而是房玄龄的长子房遗直，好不容易与他相交一场，他待我也算真心实意，可我却要与他结下杀父之仇，不论怎么说，我都难以心安。
裴寂见我十分为难，道：“建成，你若不愿意也无妨，这件事可以另找人去做，只是张亮被抓，七步杀山庄杀人又都会留下凭据，有些难办。”
我又迟疑了很久，终于低声道：“裴叔父，我去。”
裴寂又道：“房玄龄如今被李世民委以重任，李世民十分一中他，若也被杀，李世民与长孙无忌之间，便会彻底翻脸，他们君臣的事，牵涉的也不过几个刺客罢了。”
据我所知，房玄龄的府中守备极严，这当然与房玄龄谨小慎微的性格有关。混进去不难，可若被发现了再想出来，便没那么容易了。
我离开裴府是在子夜，新年伊始，城中灯火还十分通明，我却不想回去。
坐在一处房檐上，我眺望着不远处房玄龄的府中，想到马上将要发生的事，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恶毒，如此小人，我注定要对不起房遗直的一片诚心。
可是我别无选择。
自我回了长安，除了第一次独孤修德将我带回七步杀山庄，之后我再也没去过，可这一次，我却亲自来到了七步杀山庄。
仇不度和子闵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来七步杀山庄并没有事先告诉他们，他们见了我也有些惊讶。
子闵迎上前来挽住我的胳膊道：“大哥如何来了？”
我的心情却并不好，子闵应该是有所察觉，握着我的手没有再问。
我来到仇不度跟前，道：“有一件事，请仇庄主帮忙。”
仇不度见我说得比平常郑重得多，也正色道：“先生请讲。”
我道：“借一人，杀一人。”
子闵闻言先道：“大哥怎么也……”
仇不度却直接道：“借谁？杀谁？”
我道：“借王伯当，杀……房玄龄。”
王伯当本就是神策营的旧人，如此正合老爹之意，我意识到当我说出这句话时，王伯当在这局棋中，已经成为了一颗弃子。
子闵显然有些惊讶，忙问道：“杀房玄龄？可大哥与房遗直……是朋友。”
她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和李世民有任何关系的人，不论是杜楚客还是房遗直，他们都是李世民的宠臣之后，爱屋及乌，恨乌也及乌，子闵不可能对他们有任何好感。
可他们待我以真心，我便当他们是朋友，而且自从认识，不论我是在杜康居还是在宫中，他都会热心为我分忧，如此良友，子闵自然也只好接受了他们。
现在我告诉她，我要去杀朋友之父，她总算明白我心情不好的原因，说完一句话，便沉默了。
尽管如今的王伯当毫无意识，只听凭他人摆布，可毕竟跟在仇不度身边久了，仇不度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他不可能撒手不管。
因此七步杀山庄中除了偶尔传出的兵刃之声，一片沉寂。
大家就这样相对而立，站了很久，终于还是仇不度先开口说话了，他道：“王伯当本是郁先生送给七步杀山庄的，如今郁先生遇到了事情，七步杀山庄不能坐视不管，先生想拿去，便拿去。”
我心中感激，却道：“仇庄主一向重义之人，一定觉得我是个十足的小人吧？”
仇不度摇摇头道：“当年我刺杀杨素，多次不成，也是在父亲的影响下，才勉强逃过一劫，郁先生，人生一世，多不由己。”
子闵想了很久，才终于又开口道：“既是父皇之意，大哥，你不必太过自责。”
王伯当很快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只是个杀人机器，我吩咐他做什么，他便会做什么。
我带上王伯当便向外走。
可仇不度却身形一晃，挡在了我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