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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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像是被凝固住。
郭深不敢乱动，生怕色空老祖临死发狂，把他们三个人秒杀。
可他又不甘心坐以待毙，筑基期只能持续一炷香时间。
他在思考是不是要趁机再给色空老祖一些刺激，血气翻腾下，肯定可以加速药效。
……
满身是血的老人如雕像站立，他一直盯着肩上的伤口发呆，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释然神色。
滴答。
一滴血顺着色空老祖的手指落在地上，发出微弱声响。
他终于回过神来，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重担一样。
他甚至没有再去看郭深一眼，而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洒脱而随意，像是一个疲惫的旅者终于回到家中，完全放松下来。
他的双腿岔开，手撑在膝盖上，非常不雅。
“真想不到。”
良久，他语气平静的说道，完全不像一个将死之人，没有丝毫恐惧。
“余生于圣地，修行一千七百余载，年少成名，寻道不辍，不敢有片刻松懈，三个春秋破凝元，不到百年结金丹，领悟情欲之道，杀出赫赫威名。”
“我自认，元婴并非我之极限，故寻遍圣地下游，借阅诸多名门典藏，以求突破。”
“奈何，奈何！”
他叹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那座圣地更深处的宝库，差点成我殉道之地。”
“事败后，我拖着残破之身，在九古荒地静等了千年，道境更进一步，可暗伤却始终难愈。”
“不知为何，我初见你时，就冥冥之中感觉你可以解我困境，甚至能让我再度突破！”
“所以我助你入道，以求借你之身，获取更强的情欲之力。”
顿了顿，他戏虐的笑起来：“本以为是难得的契机……却想不到！最后我竟然栽在你这个刚入门的凝元期后辈手中，哈哈！”
色空老祖大笑，如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看出郭深的筑基修为并不稳定，只是某种造化显现。
说完，色空老祖悠悠飘起，头顶遥指郭深的犀利气剑消散，他构建的这片空间也破碎开来。
郭深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又回到地宫上面的荒芜草原。
陆依曼和唐织言已经能够站起，逐渐恢复气力，而徐松和罗晋依旧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你不杀我？”
郭深眼角一挑，很是意外。
色空老祖如果真有杀意，完全可以把他们放在高空处，直接摔死。
筑基虽然可以飞行，可郭深并没有掌握任何法术，如一只空有翅膀的雏鸟。
“我为什么要杀你？”色空老祖反问道。
他坐在一团杂草之中，佝偻着背，嘴唇一片乌黑，看起来随时会断气，
郭深哑然。
“就因为你给我下毒？”色空老祖摇摇头。
“如果你不反抗，现在已经被吸成肉干了。”
“困兽犹斗，这何错之有！”
“只能怪我机关算尽也没想到，你身上竟隐藏着太多的秘密。”
郭深面部僵硬，嘴角一抽：“你好像说的很有道理。”
他完全没料到色空老祖竟然如此通透，如同放下屠刀的佛陀。
此时他心里后悔极了，回想起来，越发觉得自己那句下意识问出的“你不杀我？”，像是在愚蠢的挑衅寻死。
“强行装逼真的会遭雷劈的！”郭深在心中自省。
“修道一途，就是弱肉强食，你死我活，如果今日我还有活命机会，我必杀你。”
色空老祖淡淡说道：“可惜，走火入魔丹霸道无比，沾之即死，我也只是在一个炼丹宗派的镇派古书上看过一些残缺记录，才能认出来。”
“相传，炼制此丹的珍贵材料，只要稍加修改，就可以变成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
“这就是选择的神妙。”
他满含深意的看着郭深：“你未来的路，会很精彩，也会很坎坷，碰到岔口时，一定要遵循本心选择！”
“我年轻时，有一个结发妻子，后来她死了，是我杀了她。”
郭深震惊不已，色空老祖就像在述说一个旁人的故事。
杀妻证道，果然是狠角色！
“当初我初修情欲，产生了执念，立誓任何人都不能阻我道心，给我牵绊，觉得一切都只是我的道具，我要控制欲望，就必须先控制对妻子的爱恋。”
“当我的刀落在她身上时，她还是那么温顺的看着我，我犹豫过，可最终还是狠心斩落。”
“在那之后，每逢夜深人静时，我常常会感到后悔。”色空老祖的脸上落下两行浊泪。
“我很想念她，这也成了我最大的心魔。”
色空老祖的声音缠绕在郭深耳边。
“你要记住四个字，道法自然！”
“任何违背本心的强求，都只会造成刻骨遗憾！”
“今日老祖指点了你的道法，待你得窥一丝天机之时，也定有我的意志！”
啵！
第八道劫雷力劈而下，如一条火红色的灵蛇，肉眼难寻踪迹，最后狠狠砸在色空老祖的背部。
嘎吱！
郭深看到色空老祖的腰椎像纸片一样，脆弱的向后弯折，骨头都断裂开。
色空老祖忍着难以想象的痛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急速飞起，对着广阔的天空，猛地一拳挥出！
好霸道的一拳！
天地为之一静，浓厚的劫云都要避其锋芒，散开一个个口子。
阳光终于洒落下来，把他的脸映成一片金辉，周身雾霭腾起，宛如神圣的黄金战神！
“啊！”
“我不服！不服啊！！！”
色空老祖发出一阵疯狂嘶吼！
这吼声，深厚而浓烈，令郭深心神激荡。
这是色空老祖灵魂深处爆发出的呐喊。
这是他对天命不公的抗争！
这是他对生命的渴望！
这是他一生的精彩！
郭深从没想到一个人的声音竟会蕴含如此强烈的情感。
又一阵巨大雷声淹没了回荡不息的怒吼，色空老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对着天地狂笑。
笑声中充满了悲壮豪情，充满了对天地的怒斥，充满了这一生的感慨。
身可以败，不过这笑声，永远不会停止！
因为这样的生命，抗争从来就不会停止！
郭深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不管色空老祖是好人还是坏人，不管他有没有利用自己的用意，在此刻，郭深不想去管，也懒得去想。
他只是觉得，拥有如此抗争的的人值得尊敬！
光华璀璨，一道圣光从天而落，淹没一切。
劫云消散，一轮红日跃上天际，色空老祖的身体消失不见，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