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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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城。
自大秦建立起这里便一直是整个帝国的中心，大秦皇室依托于这座千年古城牢牢的统治着这片祖先扬刀立马打下的江山。
在那座最高最宽的城门下，一个夹着本破旧书卷的教书匠匆匆赶路而至，总算及时的在天黑之前入了城。
数日前，一个并不算大的消息在天都城内传开，随即像一块落入湖泊中的一粒石子，激起了一层浪花后便永沉湖底，再不见天日。
国子监大祭酒，文脉大师韩永年仙逝了，享年七十。韩永年师承千古学宫那座被称为天下最大的书院，寒门出身，为灵帝二十八年阴榜状元。
韩永年的一生生平不显，对于老百姓们来说对这位老大人并不是很熟悉，因为不熟悉，所以也就无人为其缅怀。
韩永年在天都城有一个小宅子，有个陪他患难与共的老妻子，还有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儿子，儿子和儿媳还为韩家生了个可爱的小孙儿可以继承香火。
老人的灵堂在宅子布置好，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为其守灵。儿子儿媳还有孙儿哭的很伤心，伤由心生，他们很尊敬老父亲和自己的爷爷。老人的发妻却面露笑意看着丈夫的棺椁，因为他走的很安详，走的很光明磊落。
这世间能记住韩永年名字的人不多，但能记住的都会对他印象深刻，或是感激涕零，或是恨之入骨。
韩永年的灵堂已经设了两日了，但这两天却一个来祭拜的人都没有，即便人心薄情但这门庭冷落人走茶凉的场景依然让人感到不舒服。
第三日，韩家的灵堂总算有人来拜祭了，是一个中年人自称是韩永年的学生姓刘，叫刘谋，还领着一个孩子。
韩家的的人对刘谋显然是不认识的，对他的到来更是感到惊讶的。韩家的人本以为三日的停灵时间不会有一个人上门的。但来者是客，韩家还是好好的接待了刘谋。
刘谋恭恭敬敬的为韩永年上了三炷香，然后和那个孩子一起给韩永年磕了三个响头。
之后在韩永年长子的陪送下刘谋领着孩子出了韩家的大门。
“爹爹，韩爷爷的灵堂为何这么冷清”父子俩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忍不住问道。
“因为别人都不敢来这里为韩爷爷上香。”刘谋对儿子说道。
“为何不敢韩爷爷是坏人吗”小男孩疑惑皱眉道。
“韩爷爷是个好人。”刘谋对着男孩正色道。
“哦。”小男孩乖巧的点了点头。
又走了几步，小男孩偷偷看了父亲一眼，又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别人都不敢来为韩爷爷上香，父亲你为何敢来”
刘谋停下脚步，看着儿子神秘一笑道：“其实我也不敢啊。”
“啊”小男孩有些傻眼，下意识的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
“但不敢不代表就可以不来呀。韩爷爷是个好人，对我们家有恩，我们可以知恩不报吗”刘谋问儿子道。
“先生教过我知恩不报非为人，做人一定要知恩图报。”小男孩语带稚气但仍斩钉截铁的说道。
“嗯，你的先生教的很好。”刘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着说道。
“爹爹，韩爷爷是救了你吗”小男孩再次问道，他脑子里有好多的问题。
“又何止是救了我啊…”刘谋望着远方有些昏暗的天际线，喃喃道。
“井儿……”刘谋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轻声叫出了自己儿子的名字。
“你要记住，韩爷爷他是一个英雄，是他孤身一人将那笼罩在所有寒门子弟身上的黑幕敲碎，让我们这些寒门子弟有了可以登龙门的路可走。”刘谋颤声道。
“韩爷爷是这三十年所有那些能够与世家子弟公平参与科举考试的人的恩人。”刘谋继续说道。
“为了这些个无亲无故的人，韩爷爷得罪了许多的权贵，为世家所不容，更是被一个大人物盯上说要让他绝后。”说着说着刘谋眼眶里不禁盈出了泪水。
“嗯，孩儿记住了，韩爷爷是个英雄。”小男孩狠狠的点了点头。
“好孩子…”刘谋再次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然后牵着他的手缓缓向着家走去。
科举制源自武帝时期，这项制度的定制用意是招揽天下英才为帝国所用。然三十年前的帝国的科举制是分为阴阳榜的。阳榜者为世族子弟才有资格参与，中榜者可立即授予对应官位。阴榜者才允许寒门子弟参与，中榜者也未必能够得到重用，甚至可能连个官职都得不到。而且，阴榜录入人数只有阳榜的十分之一。
但一切都在韩永年成为国子监大祭酒之后发生了改变。他一上位便主张废除阴阳榜，公平对待世家子弟和寒门子弟。
为此，韩永年曾和彼时的老丞相在朝堂上对着衮衮诸公对论三日，将老丞相说的哑口无言，泣血而去。
而那位老丞相出自四大家族之一的凤凰一族。自此韩永年便和帝国最强大的家族成为仇人。
凤凰一族的老丞相有个儿子叫凤青冥，被公认为凤家第一人。三十岁时凤青冥便能和道门天师陆道尘一决高下。
凤青冥在老父死后立下誓言，韩永年活着时不会去动他，但他若死了便要鞭尸三百，抛尸荒野，还要他断子绝孙。
没有人会质疑凤青冥的话，出身凤凰一族的他自然一言九鼎，且能说到做到。天底下似乎也没人能够阻拦下他。即便握着至高权柄的玄帝陛下也没有理由和力量去拦住一个想要报父仇的凤凰一族子弟。况且，玄帝根本不会阻止。早有传言，玄帝也不喜韩永年的所作所为，只是他身为文脉宗师，让他三分罢了。
曾有韩永年的知交好友与他大醉一场后问他可否悔过
醉态百出的韩永年哈哈大笑回答道：“不悔，该是如此，有何可悔不过对不起后人罢了。摊上我这么个祖宗算他们倒霉。赶紧死了，下辈子另头一胎便是。”
刘谋，玄帝十五年的进士，那一年高中者二百一十人，寒门子弟一百零六，他第三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