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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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姜宝玉能够在姜荣喜身边备受提点，姜宝银就没那么幸运了。
贤妃出面保下后宫司衣司其余人等，原本空出来的女官职位，这会儿又没有了。
便是李司衣成了逃犯，职位空了出来，按理也该从后宫尚服局原有的人才中提拔才是。
如今姜元慧空降过来，挡了后面人的升迁之路，她又是姜荣喜的亲侄女，在陈尚服那里本就不受待见，根本自顾不暇，压根儿就没空理会姜宝银这个不大聪明的侄女。
“当年我和宝珠进宫时，也都是没有长辈照拂，一个人单打独斗到如今的地位的，你一定也可以的宝银。”
姜元慧说完这句话，就把姜宝银撇在小宫女教习所，自己去司衣司赴任了。
姜宝银可就惨了。
她进宫第一天就以姜荣喜亲侄孙女的身份大闹御用尚服局，身份早就在宫女中传遍了。
如今后宫尚服局大乱，姜荣喜却把姜元慧和姜宝银一道派过来帮忙，后宫尚服局的人可不会觉得她们俩真是来帮忙的，都将她二人看成是奸细。
可姜元慧好歹是司衣，小宫女是动不了她的，只有拿姜宝银撒气。
所以她在后宫尚服局的待遇比刚进宫时更差了。
不光吃住都有问题，还要承担后宫司衣司最重的杂事——帮着染坊的嬷嬷们煮染料染布。
为了能够引领风尚，大燕皇室——尤其是后宫嫔妃们用的衣料，往往都是司衣司的女官们奇思妙想出来的，很多时候都需要自己浆染。
但这可是件力气活，就算是一块很轻的布料，被水浸透后也会加重不少，为了能染的均匀，煮布料时，还需要人拿棍子不时搅动，甚至是挑起布料看颜色。
而光是那根棍子，对于年仅八岁的姜宝银来讲，就已经很重了。
然而染坊的嬷嬷们早已对这种小宫女之间的排挤司空见惯，知道她这样的肯定是上面不喜欢的人，也并没有人过来帮忙，都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这种苦。
姜宝银从前在家里虽没有姜宝玉那样的好日子过，却也是有下人伺候的，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十指不沾洋葱水，何时受过这等苦了？
因而才做了不过小半日，一双小手就已经满是血泡，连胳膊也跟着酸了。
又因为个子矮，搅动布料时必须要站在高处，染料的热气又冲，她眼睛熏的睁不开，身子又重，偏偏这一缸的布料又重，用力一挑，布料没挑起来，她整个人直接滚进了染缸里。
亏的有人瞧见了，立马过来将人捞了上来。
“行了行了！这会儿够忙的了，司衣司怎么还派你过来添乱？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吧，咱们染坊可用不起您这样娇贵的大小姐！”
嬷嬷说着，一把将人丢在一边，瞧着眼前的连头发丝都染了色的小蓝人，仍旧一脸嫌弃地道：“真是白白浪费了这好染料，回头老身定要到陈尚服那去讨个说法。”
“我——嬷嬷——”
不过半日，姜宝银可算知道了啥叫世态炎凉，这会儿她再不是昨天那个仗着有两位长辈在宫中撑腰，就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傲娇仔了。
她连这些连宫女都不是的杂役嬷嬷都不敢轻易得罪。
“我不是故意的，嬷嬷您千万不要去告我的状啊。”
谁知那人根本就没空理会她，多说两句，就直接拿棍子赶人了。
姜宝银没法子，只得先找个地方去把自己弄干净。
回住处是不可能了，那边那么多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她要是这会儿回去，肯定是要遂了她们意的，她姜宝银才丢不起这个脸。
正好染坊往后宫司衣司的路上有个观赏湖，她便想到那边上去洗一下，谁知道一看见水面上倒映出来的自己，她便一下子绷不住了。
太委屈了！
要知道进宫之后是这样的光景，她是绝对不会进宫的。
她就不信姜宝珠进宫之后，也是这样遭遇。
明明每次见她休沐回家，都是光鲜亮丽让人羡慕的。
没错，姜宝珠绝不会这么惨，姑母也不会，惨的就只有她一个。
而这一切都要怪姜宝玉，都是她抢了自己的名额，让她不能待在姑婆身边享清福的。
都是姜宝玉的错！
姜宝银越想越气，越气哭得越大声，还不忘俯身去够湖面上的水，想要把脸洗干净，可是看见越洗越花的脸，就更难过，便就哭得更大声了。
正好贤妃的仪驾从这边经过，听见哭声，便叫王福过来瞧瞧。
这一瞧不要紧，姜宝银洗脸的时候脚一滑，一下掉湖里去了。
可把王福吓着了，忙的朝后面喊道：“来人，快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好在发现的及时，贤妃的人一同忙活把姜宝银捞上来，没一会儿人吐出几口水来，便就醒了。
贤妃是贵人，又是大病初愈，下头的人不叫她下来瞧，只在人救上来之后过来禀报道：“娘娘，是个新进宫的小宫女，路不熟不小心掉进了湖里，被奴才们捞了上来，现下已经没事了。”
王福是见过世面的总管太监，宫里头这些见人下菜碟、勾心斗角的事儿他见多了，没必要什么事儿都往主子这里捯饬，因而并没有把姜宝银被捞上来时的惨状与贤妃说。
贤妃听说人没事儿了，也就没放在心上，淡淡笑道：“即是如此，你便叫人将她送回去，记得好好与管事嬷嬷说，不要叫她再受罚了。”
“是。”
王福福了福身，正准备起驾呢，不想姜宝银竟自己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了。
“娘娘，娘娘救了奴婢一命，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他日一定会好好报答的。”
姜宝银并不知救自己的是贤妃，只知道有仪驾的娘娘，品级不可能低了，再怎么样也该比姜荣喜高些。
这样攀附权贵的机会，她是不可能错过的。
可贤妃入宫多年，久居高位，姜宝银这样的小心思，根本一眼就看穿了，面容上立时有了不悦之色，下意识看向姜宝银后面跟过来的几个人。
事发紧急，王福喊人的时候也不光叫了自己人，还有几个刚好在附近的太监也跟着一块过来救人了。
这会儿瞧见贤妃看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太监忙上前来解释道：“启禀贤妃娘娘，奴才们本打算直接送她回去，只她偏要亲自答谢恩人，奴才们一时没拦住，就叫她跑了过来，冲撞了贤妃娘娘了。”
“贤妃娘娘？”
姜宝银也没想到她随便掉个湖，就被贤妃这个未来皇后给救了，当即抬起头来朝贤妃看去。
正好与贤妃的目光对上了。
她从湖里走了一遭，身上虽还依旧狼狈，但一张脸却彻底白净了，五官都看得清楚。
只是被贤妃这么一打量，她被人欺负的事儿就彻底瞒不住了。
眼下是贤妃要升任继后的关键时期，要是这会儿传出宫女霸凌草菅人命的事儿，多少有些不吉利，贤妃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撞见了，也自然不会不管不问。
于是下意识朝王福看了一眼，略带埋怨之色。
王福也是个人精，当即会意，轻咳一声，对姜宝银说道：“小姑娘，贤妃娘娘在此，你要是有什么话要讲，就直说吧。”
“说——？”
姜宝银再蠢也知道，在宫里——尤其是在上殿面前，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一不小心就是要掉脑袋的。
于是立时去看王福的眼色，就见王福又咳了一声，提醒她道：“仔细说，好好说，不要尽说些有的没的。”
这是在叫她不要乱说话没错了。
姜宝银于是垂下头去，支支吾吾地说道：“小女——姜宝银，是今日刚刚被分到后宫尚服局的小宫女，刚刚不小心掉进湖中，全赖贤妃娘娘相救。”
姜宝银越说越怕，忙的趴在地上，给贤妃磕了个响头。
“娘娘大恩，宝银没齿难忘。”
一听说姜宝银姓姜，贤妃立时又朝她看了过来，见她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那么小小的一只，也真难为她了，便道：“你抬起头来说话吧。”
待姜宝银抬头，贤妃仔细看了一眼，寻思着问道：“本宫有位很喜欢的女官，曾经在后宫尚服局做典衣，是位很有前途的人，只可惜命运不济，前些日子病故了，这人也是姓姜，与你倒还有几分相像。”
姜宝银眼珠一怔，当即噎了一下，但她也没犹豫，立时应道：“正是奴婢阿姐姜宝珠。”
没错，堂姐也是姐姐，她就是姜宝珠名正言顺的妹妹，没有说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