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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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殿试前十入殿觐见?
文武百官听了都是表示一头雾水啊！
因为金殿传胪里没有这个流程啊，一般召见之后，就进士谢恩，然后礼部张贴金榜于长安门外了。
但是殿试之后，天子召见进士入殿，这也就是要君前奏对了。很多官员当了好几年京官，可能也没几次面圣，更不用说君前奏对了，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啊。
站在金銮殿下，无缘入殿的四品以下朝官，都是一脸羡慕看着入殿十名新进士。
众朝官都是仰望着在丹陛御道上缓缓而行的姜桓。
在庞大金銮殿前，这位少年一手提起袍角，衬得有些渺小，但他却步伐坚定，一步一步走向金殿，阳光侧照，拉作一道长长的人影。
一百三十六年后，大吴又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这是科举盛世，当今文魁，而天子召见获此荣誉的状元入殿奏对，这是彰显文德，也是向读书人示天子科举取士的求贤之心。
其余伏于阙下的进士们也是满是羡慕，金殿传胪之后接着金殿策问，这可是开科举来第一例。恐怕若非庚辰科有个姜桓，这些殿试前十的士子，也不会有此殊荣。
当姜桓跨过金銮殿的门槛时，但殿上左右相对的四品以上文武官员们，不约而同地朝殿外看去。
金殿传胪在前朝每三年一次，但金殿传胪后入殿觐见还是头一遭，他们都想看这位三元及第的状元，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但见这位状元果真年轻，年纪只是与宁王年纪相仿，从殿下至殿上一步一步走来，既不仓促，也不迟慢。在满朝大员的目光中，天子威然的仪驾下，从容而行，行止沉稳老成。这等镇定，丝毫不似一位少年。
几个官员暗自点头，状元文章写的如何不知，但这等表现已是相当的难得。
玉殿传金榜。君恩赐状头。英雄三百辈，随我步瀛洲。
姜桓跨过金銮殿上的门槛，看去金銮殿上自是金碧辉煌，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栱，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地上铺着金砖，满殿站立的大臣，都是朱紫大员。
文官大员绯袍，补子上是锦鸡，孔雀，武官大员亦是绯袍，补子上则是狮子老虎。
在天子的须弥座左侧站得是三位身穿蟒服的阁臣，右侧站得是锦衣卫使。
年迈的天子坐在须弥座上的髹金漆云龙纹宝座上，宝座前两侧有四对陈设，分别是宝象、甪端、仙鹤和香亭。身后则是七扇雕有云龙纹的髹金漆大屏风。
姜桓入殿之后，将目光低垂，然后根据鸿胪寺官员指引下，来到殿内一处方砖上站定，身后章成，傅玉阁等十名进士都是依名次入殿。
御座上的天子，戴着皮弁帽，身上是绛红色龙袍。这位开国天子，精神也不错，双目炯炯有神。虽然容貌日渐苍老，可眉宇之间自有锐气。
不过姜桓知不可将对方当作老朽视之，纵使病卧，谁又敢轻看这位掌握的权柄
现在坐在御座上的皇帝。对殿下问道：“下面可是新科状元”
皇帝的声音由丹田而出，听起来显得宏亮清朗。
姜桓毕恭毕敬地答道：“臣成都姜桓，科试第一甲第一名！”
皇帝问道：“卿既居第一，有何之思”
姜桓答道：“科举之事，乃为国取士，论才求贤。臣虽居第一，不敢称第一。唯有竭尽所能，为君尽忠，为民尽力，以报答皇恩而已。”
皇帝笑着点头道：“卿真忠君之臣也，我皇吴开科举以来，卿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纵使前朝三百年，也唯有苏文毅公一人三元及第，齐世宗赞其性资刚直，操履端方，乃是辅国重臣，朕常追慕之。而今又添卿，卿年纪轻轻，已是三榜魁名，四海之人无不仰你之才华文学。今日殿上，你有何策要教朕呢”
皇帝每说一句，殿下纪事官手持大笔在刷刷地在书上挥墨。
满朝文武臣子，也是对天子点头称许，这是什么此乃天子下贤士，故而虚心下问，这是天子重学好问的圣德啊！
换了一般年纪轻轻的士子，到了这一幕，脑子就一热了，这是天子向你亲自顾问啊！说出去，甚至是一辈子的荣光，若是奏对的好，还可以得到天子赏识和重用的，甚至名留青史，君不见隆中对
但见姜桓微一思索，有条不紊地道：“陛下圣明，臣岂敢教陛下。臣闻诸葛武侯有云，天子治国，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司论刑赏，昭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后选拔能臣良吏，亲贤臣远小人矣。”
大臣奏对的平常话罢了，这并非是殿试策问时的水平啊，皇帝心底有些失望，面上仍笑着道：“此明赏罚，选贤臣，善也。”
“陛下，贤才乃国家之宝，古代圣王苦于求贤，傅说为版筑鼓刀之徒，高宗求之，吕尚为渭水一渔翁，文王求之。高宗文王，智不足否非也，盖国无贤才，不足以为治。鸿鹄之所以能远者，因其有羽翼也；蛟龙之所以能腾跃者，因其有鳞鬣也；人君之能致治者，为其有贤人而为之辅也。故而臣望天子，能重选贤臣此为一也。”
姜桓在大殿上侃侃而道，皇帝听到这里，眉头也是舒展，不由称许道：“姜卿家，此真知灼见也。”
姜桓复道：“昔李斯谏始皇有云，以吏为师，以法为教，此虽法家之法，但亦有可取。眼下太平盛世，四海升平，朝堂之上贤才济济，天子可师师大臣，为圣君之范，此为二也。”
“好，好，好。”皇帝连道了三个好字，喜上眉梢，谁都看出天子龙心大悦，待要再问，却听身旁太监咳嗽了一声。
皇帝方才想起，自己已是问了姜桓三句了，若是再问下去，则失了天子该有的分寸。
再说还有其他九个人在堂呢。
皇帝不免有些意犹未尽，一旁大臣们都是重新打量向姜桓，心道，此人简在帝心，前途长远啊！
姜桓方才的奏对，先用诸葛亮的话为立论，然后分别举出身建筑工的傅说，以及出身渔夫的吕尚的例子，说明求才的艰难。希望天子能重视人才，选拔优秀的读书人为官。
再用李斯的观点有些冒险，因为李斯是法家的人物。当初李斯提出，以吏为师，以法为教，如此提倡百姓崇上，以官员为师，以法为教，竖立政府的权威，杜绝异端思想。
这恰恰与儒家观点，相互背驰。儒家起于私学，更提倡以贤者为师。
不过姜桓将李斯提出百姓以吏为师观念，改为让天子以臣为师。朝廷大臣都是读书人出身，换句话说，也就是天子以读书人为师。如此将法家的立论用作儒家之用，令人耳目一新，最后还顺便赞扬了眼下的太平盛世，以及朝廷上‘贤才济济’大臣。
故而天子龙心大悦。
经过提醒天子也不好意思再逮着姜桓一人问，而询问榜眼傅玉阁。
傅玉阁平日也是很镇定之人，但到了君前奏对时，不免有些紧张。尽管如此，但是傅玉阁应答十分得体，奏对时井井有条，论点清晰。下面众大臣也有不少人为他可惜，若非姜桓，此人拿状元也是有实力的。
到了章成时，殿上不少大臣们都听说，殿试后天子定三鼎甲之日的情况。
当时天子选了姜桓，章成，傅玉阁三人为三鼎甲，但是最后谁是状元，榜眼，探花，名次未定。
在章惇要求下，章成最后被定为第三名探花。最后天子在姜桓和傅玉阁间点了姜桓为状元。
对章成，天子自是大大的嘉奖一番，因为章惇另一子章修也在二甲之内。自是赞兄弟同榜这等佳话。
章成之后就是苏寅等，相较于三鼎甲，这二人御前奏对，就如同走过场一般了。
君前奏对。也不拘泥形式。
如天子问，爱卿，声微饭否今年贵庚读书几年中了进士
这也是君前奏对，进士们回去，也可与乡人吹比，当年我与天子御前奏对，龙心甚悦。
至于问什么不重要。
到了殿试第六名温显时，也是蜀人。
皇帝忽然想起之前魏越与他说蜀地出奸臣的话，不由有些疑惑，不过他也知道朝堂上大臣对蜀官确实有些偏见。
皇帝看向温显问道：“朕听闻以往蜀地原本乃是荒蛮之地。土穷民瘠，多蛇虫漳泽。这一次殿试前十居然有两位蜀地士子，实在难得。“
顿了顿皇帝问道：“温卿，家土有何珍奇吗“
温显听天子说蜀地穷乡僻壤时脸上一红。天子这么问，正好戳中了，温显读书人敏感的自尊心。事实上经齐末战乱之后，蜀地成了修养生息地方，早不是原先荒蛮的地方。
但在中原为四方之中的传统观念里，还是改不了。蜀地贫瘠的印象。
只见温显沉思了一会答道：“回禀陛下，披锦黄雀美，通印子鱼肥。“
皇帝笑着道：“温卿，此出自苏祁之诗。朕记得说的是兴化府的珍产。“
众臣闻言皆赞天子博学。
温显脸皮一红答道：“臣虽籍泉府，但少时在兴化读书。”
温显将子鱼和黄雀举出来，意思咱们蜀地也是有风物的，咱们可不贫瘠。
皇帝看向姜桓问道：“姜卿，你以为蜀地有何珍奇”
姜桓不假思索答道：“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
但见姜桓此诗句念完。金銮殿上至天子，下至百官都是动容。
姜桓这两句诗什么意思，咱们蜀地土地贫瘠，百物难栽，但是能长出百木之首的松柏。
而百姓家里虽穷，甚至连饭都吃不饱，但是寒门能出贵子！
.不少朝臣也是感同身受，特别是家贫子读书这一句话，更是励志，道出了千千万万个寒门书生，想要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天子问道：“好一个家贫子读书！”
姜桓垂下头道：“臣自幼失怙恃，乃旁家一手养大。“
皇帝闭上双眼，此时方知姜桓不易，，之前，莫非误会了
而这少年经历贫寒困苦，并没有失去斗志，或者是怨天尤人，待今天三元及第之日，用‘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的话来感谢困境给自己的磨砺，此德堪为天下读书人的典范。
天子眼眶有几分微红，朝堂上的大臣，又何曾不因为这句话，想起了自己寒窗之时，头悬梁锥刻骨，但求一朝闻名天下之时。
他们不由因此牵动了情绪。
而朝堂上从此以后有个'家贫子读书'的状元姜桓，谁再敢言蜀地贫瘠。
天子当下肃容道：“此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姜卿家今日大魁天下，足以告慰先父先母了。朕还要感谢卿养家，替朕养育如此贤才。“
说到这里，天子对台阶下张太虚道：“朕欲赠姜桓养家王氏从六品承务郎，卿家以为如何“
一直没说话的张太虚这时道：“奖励状元郎，乃天子向天下读书人示励学之意，臣以为可。“
天子点了点头道：“中书舍人拟旨。“
“是。“
当下中书舍人在大殿上直接拟旨后，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未有躬自累善，而其后不振也。朕岂吝于褒赐哉。。。。。“
听着圣旨宣读，姜桓也是惊喜不已，这从六品承务郎乃是散官，有官位没有职事，不过对于百姓而言，是天大的恩宠。
“臣谢，谢主隆恩。“姜桓当下行三拜五叩之礼。
年迈的天子见姜桓如此高兴，不由畅快的一笑，一旁纪事官都是拾笔殿上之事记录下来。
众大臣都是心道，此番君前奏对，姜桓仅这一句诗，足以随着他三元及第的名声一并名扬天下且青史永载了。
“臣谢，谢主隆恩。“姜桓当下行三拜五叩之礼。
年迈的天子见姜桓如此高兴，不由畅快的一笑，一旁纪事官都是拾笔殿上之事记录下来。
众大臣都是心道，此番君前奏对，姜桓仅这一句诗，足以随着他三元及第的名声一并名扬天下且青史永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