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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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国变
深秋的天气格外清冷，天空中几只鸿雁一闪而过，叫声嘶鸣。
一位身着华服容貌清秀的夫人站在城楼之上凝神眺望，被这几只雁鸣惊醒回过神来，不禁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丹唇轻启，带着些许空气中的凉意，“今日是什么时候了”
侍女答道：“夫人，今日已是九月最后一天了，现在是约申时。”
入秋之后，白昼渐渐变短，才是申时，日头就渐渐的往下落了。
侍女开口，“夫人，此处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柔和的霞光打在夫人白皙平静的脸上，她握着阑干的手慢慢的松开，“走吧！”
一阵风出来，吹乱了夫人的头发。
侍女帮着整理头发，轻轻拢开，重新挽好，突然发现青丝之中已有几根银丝，于是望了一眼尚不知情的夫人赶忙把白发藏好，“夫人还是不要思虑太多了，将军此去已经有两月余，马上入冬封山，想必这仗也该打完了。”
夫人微闭双眸似在祈祷，“但愿此战告捷，打完了这场仗，此后我们也该功成身退了。”
“夫人为什么这样说将军胜仗归来，应该拜相封侯才对的。”侍女话语中掩不住的骄傲。
夫人眼眸倏地一暗默不作声。
侍女丝毫没有察觉她家夫人眼底微妙的变化，接着说道：“当初燕国兵临我们高车国城下，敌我力量悬殊，陛下不忍高车国百姓陷入战火血泊中，便接受了燕国的无战劝降，主动接受了燕国的收编，被封了一等将军。这几年将军跟着燕王之子河阳公南征北战，前年攻下了高句丽，去年攻下了卫国，如果这次攻下了大玄，那么燕国的国土之大，将军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侍女说的一脸高兴，毕竟将军封侯拜相对他们将军府来说当然是好事。
但这位夫人满脸担忧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夫人的夫君，这位外出征战的将军，原本是这高车国的国君，他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胸怀天下。奈何高车小国，物匮民乏，国君不愿以卵击石陷百姓于烽火之中。燕国将领河阳公恰好看上了鹿骨夙的这一身本领，于是派出使臣前来停战劝降。
河阳公兵不血刃攻下了高车国，将鹿骨夙收入麾下封了一等司战将军。自从得了这位鹿将军，河阳公如虎添翼，到处攻城掠地，所向披靡。
燕国如今强大一时，到处南征北战，国土也随之幅员辽阔起来。燕国先帝一众皇子之中因为连年征战死的死、伤的伤，后来现存的只剩下三个皇子：平楚公慕容晟、卫源公慕容远、河阳公慕容锡。先帝驾崩后被立为太子的慕容晟顺天应地登基称了皇帝。
说起这位河阳公慕容锡，那也是燕帝皇子之中的佼佼者，十二三岁的年纪就征战沙场，攻城掠地，英勇无敌。世人皆称赞其有当年世祖的遗风，但智谋上差了点，当然这后半句都是背后悄悄议论的。
所谓功高易盖主，慕容锡战功赫赫，新帝将来如何能容他
这些说到底是他们慕容家的国事，鹿夫人不想多想，她最担心的是她的夫君。
她何尝不知道她的夫君鹿将军是个有雄心报复的男人，如今高车国被收编成为高城，城中老百姓免于战火，他这个将军终于可以施展一身的才能，忠心的跟随着慕容家开疆拓土，这也正好遂了他希望天下早日统一的心愿。
鹿将军出去征战的这几年，鹿夫人经常听到前线传来的捷报，起初非常欣喜，后来忧喜交加，因为人们对鹿将军的议论越来越多，什么比河阳公还要足智多谋、英勇善战；什么传世将才，一代贤将......
鹿将军心地仁厚，每次战胜后绝不屠杀百姓，烧杀淫掠，对付亡军俘虏更是教化收编，这样不仅减少了人口的损失，还壮大了自己的军队，众口相传，名声自然也大了起来。
树大易招风，慕容一族关系复杂，皇室权谋又那么激烈，鹿夫人真心怕以后会生出什么不测。
记得上次临行前，鹿将军答应了她，等这场仗打完，就带着她和两个女儿归隐山林。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年前，鹿夫人收到夫君家书，说河阳公慕容锡听闻他们的大女儿鹿鸣贤德聪慧，温婉动人，心生爱慕，欲娶之，已征得燕帝的同意。
当时鹿夫人心中一万个不愿意，慕容锡从未见过自己的两个女儿，这再显然不过，就是一场政治联姻了。慕容锡四处征战，为了笼络人心、军心使出各种手段，由此看见此人野心不简单。鹿夫人心疼的是她的女儿，做了这场政治交易的牺牲品，从此他们鹿家再想抽身就难上加难了。
鹿夫人下了城楼，上了一辆月白色顶盖淡青帷幔的马车。
掀开车帘向外观望着街市、行人、房屋，马车穿过两个街区向右拐至一处僻静的地方，有一处华丽的宅院，正红朱漆大门，高高的围墙，琉璃瓦顶的大殿......以前这里是高车国的宫殿，现在已经被燕国收封。
鹿夫人放下车帘，一阵悲怆，曾经的高车国君和王后，现在的将军和夫人，成王败寇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得，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心中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更何况自己的夫君，堂堂七尺男儿呢
乱世天下，狼烟四起，普天之下的老百姓都祈求着能天下太平，居家安稳。鹿夫人也不例外。如果能让他们一家过上安稳的日子，她这一生便不去求这些功名将相。
再往前行，这里是背街区，人显然没有刚才多了，慢慢的安静下来。
马车在一处大大的宅院前停下来。
这处宅院虽然没有刚才那处宫宅大，修建的不甚富丽堂皇，但也是气势凛然，非同常所。
青石瓦的屋顶，五进六出的院落，黑漆红木的大门紧闭，正门之上赫然悬着“将军府”三个烫金大字。
门口只有两个仆人看守，见他们夫人回来纷纷躬身请安。
鹿夫人从一侧的角门进入，侍女示意车夫离开。车夫则赶了马车去后院的马棚。
宽敞的庭院里桂花飘香，走廊两边的菊花开得十分葱郁，庭院的东南角有一个年纪约摸五岁的小女孩，女孩长得粉面小口，两只大眼睛对着一只小鹿眨巴眨巴的十分招人喜爱，被一群的丫鬟仆人围绕着。
“齐伯，小鹿为什么还是一动不动”小女孩声音甜美的能把冬天的冰雪融化一般。
“小公主，小鹿生病了，它需要多休息，我们不要打扰它了。”
“齐伯，你去给小鹿请御医好不好”
“这.......”
“灵儿，不许胡闹！”
一个深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皆依次站好，齐齐的说声“给夫人请安。”
“母妃，您快看看小鹿，它是不是快要死了”
“住口！母亲怎么教导你的你都忘了这里是将军府，以后不许再出现母妃、公主的字眼，听到了没有”夫人疾声厉色，众人吓得一哆嗦，立马点头答应。只有小女孩一脸懵懂的样子，让本来生气的母亲没办法再狠狠的责怪。
鹿将军一家虽然搬出了王宫，住进了燕国重新修建的将军府，但是他们的一举一动仍然备受官府的关注。鹿夫人处处谨慎低调，为的就是少生事端。
鹿是高车族的灵兽，象征着自然长寿，备受高车人的尊崇，这个小鹿是小女儿鹿灵的宠物，最近状态一直不太好。像是病了。
鹿夫人将小鹿抱起来仔细查看一番，边说道：“这里是将军府，以后病了呢，要去请大夫，哪里还有御医为我们诊病灵儿你可记住了还有你们以后若再跟着小姐胡闹，一律重罚！”鹿夫人怒目生威，偌大的院落瞬时鸦雀无声。
鹿夫人查看一番，手指摸到小鹿腹部发现一个硬块，宛然一笑，问道：“这几天给小鹿喂的什么”
“回夫人，是麦麸，加了一些玉米粒。”其中一个侍女回答道。
“这就对了，这鹿还太小，应该是脾胃尚弱，不能消化这些东西所以积食了。”
“那怎么办”鹿灵急得快要哭了。
“别着急，母亲有办法。”随后转头对一个仆人说道：“去取些血桐来。”
“母亲，血桐是什么为什么要用血桐”
鹿夫人拿了鹿灵的小手放在小鹿的肚子上，让她自己来摸。鹿灵果然摸到了一个大大的硬块，随即哭了起来，小女孩的世界还很简单，她觉得小鹿肚子里有一块石头，一定会很痛。
鹿夫人循循善诱，告诉鹿灵如果病了首先望闻问切，查找原因，找到了病症才能对症下药。就像这个小鹿，除了肚子里的硬块其他并无其他的症状，应该是所积累的宿便排不出来，影响了进食，这样才会越来越没力气，只要帮把把便排出来就好了。
确定了病症，就要下药了。鹿以血桐、桑叶、牧草、麦麸、米粒很多食物为食，但现在是深秋，草木稀少，所以侍女多喂了些麦麸。血桐具有很好的润肠通便的作用，对于小鹿来说更是一种美食，多吃几顿血桐肯定就会好的。
鹿夫人说完这番话，侍女已经取来囤放的血桐。
鹿灵将血桐叶放在小鹿嘴巴，它惺忪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就已经开始吃了。
“太好了，它吃东西了！母亲您好厉害！女儿都不知道您还会看病呢”
鹿夫人微微一笑，不过是闲来无聊喜欢翻一些医书，觉得医术十分高深有用罢了。更何况现在将军府处境尴尬，这点医术还可以解决一些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