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虚伪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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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全村寄予厚望的秀才马叔明，此时还在养心书院。
如果不是赶上中秋以及书院一旬一假的日子，马叔明根本舍不得离开。
三天前罗院长拐来了一位神秘的大人物，连开了三堂讲学。
马叔明并不知道这位大儒的背景。
他只知道这三天的讲学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很多思而不解的疑惑，在这位大儒幽默风趣的讲学中，仿佛能够透过现象看穿本质，也拓展了局限的思维和眼界。
马叔明内心有很大的触动。
这位大儒仿佛就是他人生路上的一盏明灯，帮他照亮了前行的方向。
马叔明废寝忘食的作了一篇策论，希望能用这篇文章打动这位大儒，得到他的指点和认同。
其实，他内心的野望不仅于此。
他想过是否能够更进一步，被这位大儒收为学生？
马叔明还是有点小心机的。
他私底下找过罗院长，旁敲侧击的打探过这位大儒的喜好，想要用契合的观点来攻略这位老先生。
养心书院里的学生不少，跟马叔明这般年纪就取得秀才功名的学生，却是屈指可数。
马叔明又是这些秀才中翘楚般的存在，他向来自视甚高，难得有如此谦逊诚恳自贬入尘的时候，罗院长很愿意给他这样一个机会。
今日罗院长约了老祭酒在书院后山一处草舍垂钓。
马叔明掐着点前来请教学问。
老祭酒捋着胡须斜睨了罗院长一眼，老友之间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明了彼此的心思。
老祭酒并未当面说破，状似不察，与马叔明一来一往探讨起了策论上的东西。
策论是以问题的论点为写作的中心，老祭酒看完了马叔明写的文章，含笑给了对方一个‘虚’的评价。
这个虚，可以是理论的不扎实，是论点论据的华而不实。
这个虚，也可以是见微知着，以文论人的客观评价。
这个评价是什么？
说白了，就是虚伪呗！
马叔明没想到自己点灯熬油写出来的文章，最终只得了这么个评价，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有点无地自容。
他拱手一揖到底，身子微颤，声音发飘：“学生惭愧！还请杨老先生指点！”
老祭酒摆了摆手，捻着胡须笑道：“你是个很聪明的学生，学问做的不差，但少了点自己的特色和风格。
如何形成你自己独特的风格，这需要靠你自己去领悟，去塑造。
就像每年中秋都吃的月团，有的饼铺经营多年，却只做‘经典’，年年如此。
有的饼铺却不断的追求工艺的进步，口味的提升，外观的亮点，不断突破自己。
有的饼铺则没有自己的核心和目标，哪家热卖就模仿哪家，做出来的东西，不够原汁原味，毫无记忆点，终究是差强人意。”
马叔明听了这番话，顿时明白了老祭酒的弦外之音了。
他面红耳赤，暗自羞愧不已。
枉他自以为迎合了老先生的口味，便能得他看重欣赏，却不知，老先生却长了一对火眼金睛，能一眼就看穿他的狡黠心思。
“学生谨记老先生教诲！”马叔明再次行礼作揖。
老祭酒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拿起上午才收到的一匣子月饼。
舍不得全送出去，取了两个，递给了马叔明。
“经典固然有人买账，但思想的进步，国家的发展，需要推陈出新，因地制宜。
人才的选拔，更要不拘一格，青出于蓝。
就像这月饼，老夫便觉得比月团更加美味。
今年可能还会有人观望不肯轻易尝试，明年，有了口碑的发酵，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喜欢。”
马叔明双手接过月饼，嘴唇嗫喏着，清亮的眼眸重燃起鼓舞和希望，重重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个月饼，这是同窗好友陈绍明家的饼铺前些日子才推出来的新品。
当时陈绍明还请他帮着琢磨过推广销售的策略。
马叔明看距离中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要让月饼在极短的时间内走进百姓们的视野，打开市场，最后就提出了一个免费试吃的主意。
反馈确实也是极好的。
陈绍明昨日才得意洋洋的跟他说起七巧饼铺这一次是如何被他们四喜糕点铺子按在地上摩擦的。
今日，杨老先生就拿了月饼来给他举例。
马叔明感觉遮住自己眼帘的布一下就被人掀开了一般，灵台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他恭敬的对着老祭酒拜了拜：“学生明白老先生的意思了，多谢老先生赐教！”
老祭酒摆摆手，笑道：“回去吧。
今日中秋，家家户户都要团圆赏月，你的亲人也在等你回去团聚，莫要让他们久等！”
马叔明脑中飞快的闪过娘的身影，拱手道是，又与罗院长作揖行礼告退，这才拿着月饼和策论离开了草舍。
等马叔明一走，罗院长才问老祭酒：“老杨啊，叔明这个学生资质不错，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老祭酒轻哼一声：“就知道你个老小子没安好心。
老夫是吃饱了撑着才帮你奶娃。
营营苟苟了大半辈子，往后余生，老夫只想闲云野鹤，不问俗事！”
罗院长嘿嘿笑，不敢逼得太急。
他是打算钝刀子割肉慢慢磨，一点一点把老祭酒给套牢了。
... ...
马叔明在院舍收拾好衣物和书本，背着包袱准备回家。
刚出院子走了不到百米，就遇见了罗院长的闺女罗芸娘。
罗芸娘从小就在罗院长的教导熏陶下长大，自然是知书达理，气质清雅。
马叔明是个聪明人，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怎会不知道罗芸娘对他跟其他的同窗学子不一样？
可马叔明就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这种‘三不原则’要是叫杨梅知道了，肯定要大骂一声‘渣男’。
可在罗芸娘心里，却是一种沉默的许诺。
她知道马叔明目前的重中之重是什么，所以，她不奢望能从他口中得到明确的回应。
罗芸娘想着，只要她默默的为他付出，默默的守护着他，马叔明终是能看在眼里，记在心底的。
等他将来榜上有名了，一定会给她一个名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