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锦鲤暗纹 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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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的男孩眉清目秀，倦容苍白。他睁着眼，半靠在床上，手轻轻放在伏在他腿上的女孩身上。
虽年龄小，但脸上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俊气。
“感觉怎么样”李江池把药端到他面前。小男孩乖乖地接过去，把嘴往碗口上凑过去。
半晌，他把空碗递了回去。
“我...”刚开口，嗓子里便泛上一股腥味，男孩咳嗽了一阵，哑着声音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剧烈的咳嗽声惊醒了李月凉，她迷迷糊糊支起身子来。
“举手之劳。”李江池说，“感觉怎么样”
“...我想过几天就好了。”
李月凉一下子把嘴张得大大的，问床上那人：“你是个男的”
李江池哈哈大笑起来。男孩说他叫叶阳，生在大户人家，几世经商，不想被人陷害，家破人亡。在逃亡的路上跟着马车一起哉下山头。看着叶阳小小的眉头深皱起来，李江池拍了拍他的肩：“小公子若不嫌弃，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这是我的孙女李月凉。”
“莫叫公子了，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了。”叶阳看着李江池：“爷，恩情无以报。”
听到叶阳这样称呼自己，李江池咧开嘴笑了，把桌上的纸包捧了过来。
“是包子！”李月凉开心地将双手合在一起。
李江池把纸包打开，十几个白晃晃香喷喷的肉包子整齐地叠在一起。李月凉伸手抓了几个递给叶阳。叶阳看了看眼前这个蒙着眼的女孩，笑着接了过去：“多谢。”
三个人就在床榻边上解决了这一纸包的肉包子。
天色渐晚，李江池坐在院子里抽旱烟，李月凉待在叶阳床边。
“你被救上来的时候，虽然我没看见你穿的衣服，但是我摸得出来，那不是一般人可以穿的。”
叶阳看着她黑布下面小小的鼻子：“你刚刚说没看见，不是看不到，你不是目盲吧。”
话题转的太快，李月凉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是，总之还不能摘下这个来。”
叶阳并没有要追问下去的念头。他环顾四周，抬头看了看已经剥落了的墙，看着木头房梁，他不禁想到一个词，陋室。他从未见过这样破陋的一间屋子。
“天黑了吗”
“快了。”叶阳答到。他看着门外萧瑟的天空，忽觉得温度降了许多。他低头在自己衣服上摩挲着，粗劣的质感尽收掌心，小小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秋天的天干净的纯粹，也黑的彻底，更是透得人心凉。
李江池在房间另一头给李月凉架了张简易的床，然后就回自己屋子里睡觉去了。李月凉摸索着打了盆水，慢慢依着感觉向叶阳床边靠去。
“洗个脸吧。”李月凉站定。
“再往前一步。”叶阳看着不可及的脸盆道。李月凉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把手微微往前递。叶阳把身子凑过去，用手捧起一把水往脸上送。“好了。”他说。
李月凉把水盆放在一边，站在床边问他：“你要点油灯吗不的话，我上床去了。”
“多此一举。”
李月凉撇了撇嘴，把脑后的发带扯下来握在手里，往房间另一头走去。叶阳看着她比夜还黑的长发，看着那乌丽的头发跟着她点身影一起没进被子。
天完全黑了下来。
床榻上的小男孩把自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干瞪着一屋子空洞洞的黑暗。房间另一头传来李月凉翻来覆去的响声，叶阳心底一火，提了提嗓子：“你能不能别动了，我快被你烦死了。”
“我痒死了！”李月凉从床上蹦起来，隔着空气朝叶阳那边喊了一声。
叶阳不耐烦地问：“哪里”
“眼睛。”
“你把那布摘了就好了。”
李月凉猛摇了几下头：“不好，爷爷说过不行。”
叶阳叹了口气：“转移注意力。”
李月凉快急哭了，没有搭理他。
“你去过安都吗。”叶阳问她。
“没去过。”她带着些哭腔道。
“你应该知道那是南昭之都，皇城所在吧。”
李月凉点点头：“南昭人当然都知道。”
“安都的房子，都是黑瓦描金边的，安都正中心，有着金红色琉璃瓦片盖着的，就是皇宫。四周是护城河。进皇城的宫门有好几个人那么高。好，现在我们到南宫门前了，中间是正大门，两边各有一掖门。你想从哪个门进去”
李月凉想了一会儿，说：“中间。”
“中间...”叶阳笑起来：“中间是给皇帝走的，像你，只能走边门。但是现在我带你去，那我们就走正门好了。”
“好！”
“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路渐渐有了坡势，台阶缓缓而立，阶的两边，是大理石雕，上面刻着南昭地古史，和历代君王，四周还旋绕着腾云的巨龙。”
“上面会有燕将军吗”
“将军”叶阳问，“你们都这样称燕武帝吗”
李月凉笑起来：“是啊，我们都很喜欢他。”
“他或许是个好皇帝。”叶阳继续说：“再前面，就是万和殿。”
“盘龙金柱！”李月凉打断他，“那里面有九根金柱，盘龙的代表着南昭第一个开国皇帝，和他的八位忠臣，刻了棕熊的，就是燕氏一族。”
“没错。”叶阳符和到，“你还知道些什么”
“八年前就是在那里，燕将军弑了梁惜帝。”
叶阳小小的手在被子外面握了起来，并没有接她的话茬。
“整个皇宫，燕将军只留了一个女人活命。”黑布下的小嘴一张一合，“那个女人就是梁惜帝的妃子，柳夕月。她长得那么好看，是谁看一眼都能爱上的。我觉得整个南昭的女子都想长成她的模样……”这段故事几乎家家户户无人不知晓，最后夕月诞下孩子，燕将军就不曾正眼看过她了。
“你也想”
“当然想！”李月凉开心地笑起来。
突然整个屋子寂静下来，话题戛然而止。
半晌，李月凉轻轻唤了他一声：“你去过皇宫吗，为什么这么了解”
“那是你孤陋寡闻，不过在这偏镇上，也不稀奇。”叶阳的声音听起来清醒得很，“从前我不过只是住在安都罢了，睡吧。”
李月凉坐在黑暗里，久久不能憋出一句话反驳他。她第一次听见别人用“孤陋寡闻”这个词语来骂她。骂得猝不及防，骂得她有些措手不及，脑袋瓜里又干瘪瘪的蹦不出一个尖酸刻薄的成语。活了七年，她第一次觉得这么生无可恋。无奈她只能选择倒头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