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想起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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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皇宫之中。

皇宫深处的潭水处，衍帝身上只着白色里衣，身上半边烈焰灼灼，水波沸腾。半边冰雾缭绕，数九寒冬。衍帝眉间轻轻拧着，显然也是极不好受的。他的面上一会沸腾如火，一会面覆白霜，在冰火两重天中煎熬着。

随着时间流逝，他身上隐隐有一股气势在形成。半边如火的地方隐隐形成一条火龙，半边冰霜的地方隐隐形成一条冰龙。看这样子，俨然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衍帝眉间拧得越发紧了。冰龙和火龙缓缓升腾，相互缠绕，每多缠绕一圈，衍帝的眉心就皱紧一分，显然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百般苦楚，都不及梦中时时缠绕的那一抹始终模糊的背影。他想要想起来，想要看看过去的记忆，想要知道那个模糊的身影是谁。

凭借着这一股气，衍帝咬牙继续，嘴角却是悄然留下了一缕血迹。终究是操之过急，他这次蜕变，本该循序渐进，水到渠成，最终达到圆融如意。如今为了心中执念，执意提前发力，欲以强力破开心中封印郅晧，早日得知心头即便记忆忘却，依然执念极深的人究竟是谁。心头总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及早知道，否则他怕是要后悔终生。

随着时间的流逝，衍帝身上的冰龙和火龙，越发具象凝实了，两龙相互纠缠，使得衍帝面上产生巨大的痛苦，但他依旧咬牙忍着，嘴角的鲜血，越发溢出，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两龙完全融合，最终形成一条银龙。

银龙盘旋在衍帝头顶之上，缓缓的睁开了眼眸，里面充满着冰冷和漠然，俯视苍生。却很快，那双眸子中，又闪过一抹柔情。因为这缕温暖，使这条银龙变得真实起来，带上了人的气息。银龙最后缓缓汇入衍帝体内，衍帝也慢慢睁开了眼眸，里面有欣喜有痛苦有愤恨，种种情绪交织。

“阮阮……表妹……”

衍帝喃喃的念着，面上满是思念的神色，一双素来清冷的眼眸，此刻也是溢满温柔和怀念。但很快的，面上神色又满是怅然若是。他的阮阮表妹，如今却不再是他的了，而是西陵漠的太子妃，更是和他孕育了一个女儿。想到这种种，衍帝的心就一阵阵尖锐的疼。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里的一颗心火热的跳动着，为苏阮而跳。却又真实的尖锐的疼痛着，为苏阮而痛。

“西陵漠！好你个西陵漠！实在是卑鄙无耻！”

那些事情他在脑海之中略过一下，他就已经揣摩出了七八分，知道那次的刺杀和西陵漠脱不了干系。

就差一点，他和表妹差一点就能在一起了。他陪表妹出生入死，一路相随，让表妹心中已然偏向于他，假以时日，他必然能够和表妹成就眷属，幸福美满的在一起，却是被西陵漠卑鄙无耻的横插一脚，想想都觉得着实可恨。

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衍帝心头想罢，当即身子一动，从潭中非出，披上了衣裳，大步往宫殿而去。

路上看见的宫女太监，纷纷跪下。

衍帝回到了御书房，当即就召见了陈国丞相司陵。

因为衍帝急诏，司陵不过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御书房。司陵虽为陈国丞相，但年纪却是很轻，今年不过二十六岁。他生得极为俊美，一双桃花眼温柔多情，将陈国上下无数少妇少女迷得神魂颠倒。后院之中美人无数，一个个对他倾慕不已。即便如此，后院也从来没闹起来，可见他的本事不小。当然，他最出众的还是卓越的才能。十五岁就高中状元，然后一路平步青云，位列丞相。他智多近妖，才思敏捷，能言善辩。不仅擅长内政，于外交谈判一道上，也是有过人之处。

所以，此番衍帝才会特地招他过来，让他去西陵国跑一趟，希望能够带回他陈国的皇后。他本来是想要自己亲去的，只是此番为了能够冲破心中封印，他身子受损，还需要好好调养。若是贸然深入西陵国，遇上西陵漠，怕是不仅不能心想事成，还会多生事端，甚至折在西陵国。倒不妨让司陵先去，探探西陵国的口风，先礼后兵，若是不行，只能大军压境。为了心爱之人，就算兵戎相见，他也在所不惜。

“司陵，朕有一桩重要的差事交由你办。”

衍帝一看到司陵，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司陵面上神色也是跟着一肃，变得极为认真，看陛下这个模样，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这里有一封信，乃是朕手书，你带去西陵国，替朕求娶西陵国太子妃苏阮。只要西陵国能够答应，朕愿意送上万里河山作为聘礼。”

司陵原本是认认真真的听着的，只是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他听到了啥，万年铁树这是要开花了衍帝竟然想要迎娶皇后了，这可真是一桩稀罕事。更稀罕的是，衍帝他说他想迎娶谁来着竟然要迎娶西陵国的太子妃！而且，还愿意奉上万里河山，这可真是只爱江山不爱美人。

任务他是听明白了，但他觉得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陛下可是在说笑”

司陵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衍帝的面色，衍帝平日也不是个能说笑的人，但这番话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他宁愿相信是衍帝今日心情好，闲来无事，所以拿他逗趣。

衍帝顿时凉凉的看了司陵一眼，“你回去收拾打理一下，今日就要出发。”

一听到此话，司陵一惊，衍帝这竟然是认真的，“可是……”

“没有可是！立即出发！”

衍帝面色冷了下来。

司陵忙接过衍帝递过来的一封信，领了命令下去了，走出御书房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脚还是飘的。

看着御书房的门重新关上，衍帝眼眸之中顿时溢满温柔，他很想立刻就能够见到表妹。他会待表妹很好的，而表妹的女儿，他也会视如己出。此番，他本该和表妹以及那个小宝宝一起共享天伦之乐的。都是因为西陵漠横刀夺爱，才会到今日这番局面。

此事，他必不能善罢甘休。

……

那日，从坤宁宫回来，西陵漠就变得很沉默。

苏阮只能多抱着灵宝陪伴在他身边，缓了几日后，西陵漠恢复了一些。

这日，苏阮和西陵漠两人坐在软榻上陪伴灵宝玩耍。灵宝躺在软榻上，手上抓着一个拨浪鼓，不时能够听到她欢快的银铃一般的笑声。

西陵漠看着白白嫩嫩的灵宝，一颗心也是软得不行。

苏阮看他神色，似乎好了很多，心也略略安了一些。

“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将会送她到距离盛京千里之外的西南之地。将会在那里安置一座宅子，配一个伺候的婆子，一个看门的管家。终生，她将会生命无虞，衣食无忧，过最平静的普通生活。但，终生她也将困于那座宅子中，永远圈禁，不得出去半步。终生，她都再也见不到其他人。”

西陵漠突然说道。

苏阮诧异的看向西陵漠，恰好撞进他藏着悲伤的眼眸。

“你说我这样做得对吗”

苏阮第一次在西陵漠面上看到这样迟疑犹豫的神色，他素来都是自信的，傲气的，素来想了就做，何曾这样瞻前顾后。

是啊，如何能够不为难呢。终究是生母，轻不得，那样对不起刘皇后二十年的倾心付出，如今的满心伤痕，对不起自己如今的进退两难，满心煎熬。重不得，他再如何，也不能见死不救，做不出看着亲生母亲丢了性命的事情。终究，他寝食难安，百般哀愁后，决定这般做。

他愿和她，永不再见。

他会留下来，为他，为她，赎罪。

“你这样做，就很好。”

苏阮一双猫瞳里面满是温柔和信任，她握着他一双大手，紧紧的。

“无论你做什么事情，只要想好了就去做吧，我和灵宝永远会陪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背弃你的。而且，至始至终，你都没有错。”

苏阮的话，一字一字，那么清晰，像是一缕春露一般，洒进了西陵漠干涸的心田。他垂眸，去看她的眼眸，里面全是信赖和鼓励。

那么多委屈，那么多煎熬，在这双眼眸之下，都被消融了。

是啊，他没有错。

在得知真相的时候，他陷入了无尽的自我厌憎当中，害怕刘皇后的厌恶，害怕刘皇后的恨意。总是觉得自己似乎是多余的，是罪恶的源泉。若是没有自己，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小公主不会被送走，刘皇后不用受此锥心之痛。如果没有苏阮一直陪伴在身边，他怕是会被这带着血色的身世真相给折磨得陷入永无救赎的黑暗之中吧。

而如今，他似乎才真正的放下了。是啊他不是原罪，但他愿意为生母犯的错去赎罪，去找寻丢失的小公主，让刘皇后再展欢颜，重拾生命的希望。每每看到刘皇后那双枯寂，对人生绝望的眼眸，他就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