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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无声地落着。 仓嘉斜倚在雕花窗棂旁,指尖轻轻划过琉璃窗上凝结的冰花。 窗外,布达王宫的飞檐斗拱已被白雪覆盖,宛如一幅水墨画卷。 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花梨木案几上摆着的酥油茶冒着袅袅热气,在窗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朦胧。 "看够了吗" 花想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慵懒,"外面除了雪还是雪。" 仓嘉回头,看见花想容正坐在羊绒地毯上,面前摊开一张巨大的牛皮地图。 烛光映在美艳的半边脸上,将那双总是含笑的凤眼镀上一层琥珀色。 发间的金步摇已经取下,青丝如瀑垂落,在白色狐裘上蜿蜒。 "我在想…" 仓嘉走回花想容对面坐下,"若是寻常百姓,此刻应该围着火炉,讲些山精野怪的故事…" 花想容冷冷一笑,指尖点在地图某处,开口道: "那我们现在就来讲个故事,关于一群饿狼如何盯上一头雄狮的故事…" 说着,指甲染着淡紫色凤仙花汁,在白林国的位置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仓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眉头渐渐皱起。 "太安静了…" 花想容低声道,"白林与哈东的边境,往年这时候应该早就打起来了。" 说着,又指向另一处,"多尔与西羌的盐铁交易,今年一次争端都没有…" 仓嘉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手里的佛珠。 "你觉得他们有问题" 花想容白了眼仓嘉,开口道: "废话,难不成停战来给你拜年" 正说着,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黄泉漠一行回来的只有你我两个,虽然已经示弱,但他们不会信…" 对于人性的认知,一百个仓嘉也比不过一个花想容。 二人没有七夏那样的实力,所以只能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自然会碰见等在羌唐的眼线。 所以整个西荒都知道,将近两千人的队伍,只出来了五个人。 潇沐雨等人身份特殊,西荒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所以目光自然会落在二人身上。 仿佛为了印证花想容的话,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 花想容卷起地图,仓嘉沉声道:"进。" 一个浑身是雪的探子躬身入内,递上一枚竹筒后立刻退下。 花想容熟练地拆开火漆,抽出里面的绢布。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最后猛地将绢布拍在案几上。 "哈东国的二王子死了…" 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雪,"中毒,死状凄惨,他们王庭已经放出话,是布达的'雪里红'。" 仓嘉瞳孔骤缩。 "荒谬!我们已经有十年没用过这种毒了!" 花想容已经起身,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摞密报。 快速翻阅着,突然停在一页,继续道: "三天前,多尔的三王子坠马身亡,五天前,白林的小王子突发恶疾..." 说着,抬头看向仓嘉,"现在哈东二王子也死了,都是各国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王子…" 仓嘉猛地站起,案几上的茶盏被撞翻,深褐色的茶汤在地图上洇开,像一块逐渐扩散的血迹。 "有人在栽赃布达…" "而且很成功…" 花想容轻声道。 走到窗前,呼出的白气在面前上凝成一团雾。 "几国王子接连暴毙,凶手直指布达,现在他们出兵,不仅师出有名,更能联合起来瓜分西荒最富庶的布达平原,所以眼下不打仗,倒也正常…"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一片雪花粘在窗户上,仓嘉看着它慢慢融化,像一滴眼泪。 "不止如此…" 花想容低声道,"他们要的还有荒天至宝…" 说着,转过身,狐裘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却衬得她脸色格外苍白。 "其实也不是要,他们或许根本不在乎荒天至宝在哪儿,只是要确保它不在我们手里…" 仓嘉听着,一阵沉默。 暖阁内只听得见地龙中炭火轻微的爆裂声。 "那怎么办" 出脑子的时候,仓嘉和易年一样喜欢偷懒。 花想容听着,袖中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上面密密麻麻标记着各色符号。 "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仓嘉接过细看,呼吸渐渐急促。 这是一张兵力部署图,上面清楚标明白林的重骑兵已经移动到距离布达仅三十里的峡谷。 哈东的弓箭手在东部森林集结,多尔的象兵更是已经渡过冰封的赤水河。 "三天之内…" 花想容的声音轻得像雪落,"最多三天,他们就会完成合围。" 仓嘉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后停在布达城的位置。 那里被红笔圈出,周围是数倍于己的敌军标记。 "我们被包围了…" "不仅如此…" 花想容指向几个隐蔽的山道标记,"这些地方本该有我们的哨所,但最近三天都没有消息传回,我怀疑…已经被拔除了…" 仓嘉接上花想容的话,可胸口像压了块巨石。 抬头看向花想容,却发现花想容眼中并没有震惊。 花想容瞧见,微微一笑,开口道: "他们还算有些脑子,这一招'雪葬布达',趁大雪封山,切断我们所有外援,再以复仇之名联合出兵,布达就算再强也撑不了多久…" 仓嘉听着,心思直落谷底。 "还有转机…" 花想容说着,指向地图上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细线。 "赤水河支流,这个季节应该已经冰封,但下面暗流涌动,如果能让多尔的象兵从这儿过..." 仓嘉眼睛一亮:"冰面承受不住象兵重量!" 但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我们怎么引他们过去" 花想容没有立即回答。 走回窗边,望着越下越大的雪。 远处宫墙上,侍卫们的火把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像一串微弱的希望。 "当然是用荒天至宝…" 花想容忽然道。 仓嘉猛地抬头:"什么" "他们不是想要这个吗" 花想容手中飘起一丝光芒,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黑白之色,内部仿佛有云雾流动。 "那就给他们看看…" 仓嘉迟疑了下,摸不清花想容到底要干什么。 "七夏姑娘拼了命帮咱们争取时间,灵浊前辈将这重任交给咱们,就这么给…" 还没等仓嘉说完,花想容又白了眼仓嘉,嘲讽道: "你是不是傻,自然不是真给啊…" 说着,收了手中光芒,往窗子上一靠,开口道: "设个局,让他们自己跳进去…" 仓嘉定定看着花想容,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要用假的引他们上钩" 花想容摇摇头,开口道: "当然是用真的,你以为他们傻吗" 仓嘉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太了解花想容了,如果按照花想容的法子来办,一定会死很多人。 而且用的还是真正的荒天至宝,那么就说明所有的计划花想容早就已经想好了。 叹了口气,开口道: "会死很多人吧" 花想容瞧见仓嘉那最讨人厌的样子,冷哼一声,开口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现在整个世界都在不停的死人,又不是只有西荒…" "具体怎么做" 仓嘉问着,便是同意了花想容的计划。 花想容瞧见,笑了笑,开口道: "各国联军之所以敢围攻布达,是因为他们认定我们得到了荒天至宝,怕我们借此统一西荒。" 仓嘉微微皱眉: "所以" "所以,我们不如让他们相信,荒天至宝的真正意义不在于战争,而在于传承。" 说着,美艳双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们让整个西荒相信,荒天已经有了后人,而这位后人,即将现世…" 仓嘉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你想用荒天的名义,震慑他们" "不止震慑…" 花想容摇头,开口道: "我们要让西荒的百姓自己站出来,拥护荒天的传承者,这样一来,各国联军若敢进攻布达,就等于与整个西荒的信仰为敌…" 仓嘉目光深沉,缓缓点头。 荒天,是西荒的古老的神明。 数千年来,西荒各族虽征战不休,但对荒天的信仰却从未断绝。 若真有荒天的传承者现世,那整个西荒的格局,必将天翻地覆。 "好!" 仓嘉沉声道,"那就让他们看看荒天的力量…" …… 消息,是从布达城最热闹的茶馆里传出的。 "听说了吗荒天大人的传承者要现世了!"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同桌的几人说道。 "荒天那不是传说中的神明吗" 有人疑惑。 "可不是传说!" 老者激动地拍桌,"我爷爷的爷爷就曾见过荒天留下的神迹!据说,荒天大人当年离开西荒时曾留下预言,终有一日,他的后人会带着灵浊二气的传承归来,带领西荒重现辉煌!" "据说前几日布达城东边有异象,一棵枯树一夜之间焕发生机,枝干上还缠绕着灵浊二气!" "我邻居家的孩子亲眼看到,那棵树在月光下泛着金光,绝对是荒天神力!"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半信半疑,有人则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很快,类似的传言如野火般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