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别处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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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人的生活，当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谷雨新生活的第一，就是要把医院的假销了。她不习惯让自己成为别人嘴里的故事，所以，她去bj做什么没人知道。请假的时候，她只家里奶奶病了，在老家住院，需要她去陪护一段。
护士长：“那你这个月的工资条儿就难看了，请了这么多的假！”
谷雨笑笑，没话。护士长知道她在乎钱，但是她现在不缺钱了，有了家，就没有那么多担心，工资可以宽松地花。
值了今的班，她就赶往牛老太太住的农机巷。
她今要去把工作辞了。
过去那段，她接了夜间看护的工作，更主要是因为和别人住在一起比较安全。她曾经一个人租房，现在想来，水管爆裂、门锁被撬其实还算事，重点是，在破落的居民区里，有的人她一看见就会想起杨德才，那种肮脏猥琐…..，然后，她一都没法让自己得到安宁。所以，她才接了牛老太太这样的活儿。
牛老太太退休前是机械厂的中层干部，人很热情，脾气急一点，退下来中风了，就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顾。据换了好几个看护，都不行，因为她怎么都觉得不妥帖。她儿子都，妈，你这脾气，有几个爸爸都得被你气走了。
好，到这里，不得不，这个儿子也是个奇葩。
这个人是个络文学作家，大学毕业工作一段觉得没意思，一门心思写作，整关在他的屋子里，埋着头噼里啪啦地敲键盘。他妈叫他一声儿，他总会，“妈你等会儿，我让他把这段话完，他们正互诉衷肠呢！”要不他就会，“不行了，不行了，他被围困了。妈你等我让救兵亮亮相再！”
就这样，一百平米的屋子本来只有他们母子两个，结果让这个作家搞得哪哪儿都是鬼影绰绰。他写到高兴处就啊啊大叫，有时，还搬开椅子，像模像样地比划上几招儿。老太太倒是不闷了，看着儿子呵呵傻乐，谷雨却觉得这人应该到精神科看看。
可是有一看到他趴在桌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就觉得这没有什么好笑的了。
“无法无”：“杨家妹子，你知道吗我把女主角写死了，她这样的女孩儿，我真是爱到骨头里呀！”
“主角都写死了，那你的书谁看呀！”谷雨不解地问。
“没事，结尾了！”他忽地站起来，面朝窗外深沉地：“什么是悲剧，悲剧就是把精美的瓷器打碎给你看。我就是要让这个瓷器在光线最好的时候砸碎给大家看。……杨家妹子，只有悲剧才是真实的，才是美的！生活，高兴只是浮光，底色全是悲伤……”
自那次聊之后，谷雨不再笑他。因为他是活在自己世界的真实的人。
……
“什么你要辞工”“无法无”一听她要辞工就急了。
牛老太太也急，她一急就“嗯嗯”乱叫，本来就不清楚的口齿这会儿更不灵光。
“不行，你不能辞工！没有得到本座允许，你绝对不能下山！”“无法无”脸上一副悲痛的表情。“且不家母对你的情义和倚仗，就是本座……也已习惯了你的存在。当你轻手轻脚地如一只灵猫般从我身边走过，我就想，这是三月里的阳光透过了窗棂吗这是春日的风在掀动我案几上的书页吗这是早开的花朵在向我送出一缕暗香吗……呀，杨家妹子，如若你不在，家母立刻变身咆哮婆婆，整个浑域将乌云暗沉、雷滚滚，连谷中封印了的魔灵也要释放他们的黑暗能量!”
他把手举向空，一副痛彻心肺的样子。花板上的吊灯几乎触到他的手，可是，他还是让自己的动作持续了有半分多钟。
“牛哥！这个月的工钱我不要了，真对不住！”谷雨只好退让。
“这是工钱的事吗杨家妹子，这只是工钱的事吗本座的心呢，何处寄放江灵珊死了，顾无涯死了，连你也要离我而去，这浑域还有没一处春暖花开的地方”
谷雨扭过头不看他，拿起梳子给牛老太太梳头。
真是的，她不在这几，老太太都没有洗澡，头发真油！
“无法无”继续抒情：“杨家妹子，你下山这几日，你知道本座是怎么过来的吗”他一双手改了个姿势，仿佛刚刚放飞了一只鸽子。
谷雨看了他一眼，没有话。
看护病人的滋味她当然知道。虽夜间可以睡觉，但是，连睡觉都是工作状态，这舒服吗
“杨家妹子，你别走了，好不……要不，本座给你调整职司这浑域的后位已经虚待了两万六千年，传，当百只凤鸟一起向东方鸣叫的时候，手执莲花而来的那位女子就是本座宿命里要等的人。杨家妹子，你不是刚刚熬了莲子粥吗”
谷雨涨红了脸，这些话真是让人没法抬头。她低低地：“给牛阿姨再找个人，我收拾了东西就走！谢谢你们这些日子以来的关照！”
“无法无”一屁股坐在母亲的床上，夸张地嘟着嘴巴：“妈，她不要我们了！”
牛老太太拍拍儿子。无奈地、含糊地：“没事的，没事的！你什么都会干！”
完了就叹气，弄得谷雨连看都不敢看她。
原本是雇佣关系，但日子久了，彼此一适应，就成了生活中的一个部分，这个部分突然起了变化，就又茫然了。
她想，可能对牛老太太是这样，她不会的。她的生活，从今以后，即便没有五彩云霞，也应该是河开燕来。
收拾完了东西，她站起来对牛老太太鞠了一躬。虽然她很难伺候，很让人头疼，但这毕竟是一个见到她谷雨就能高兴起来的人。
用“无法无”的话来，咆哮婆婆的反应我也是醉了。
“既然姑娘心意已决，那本座就送你下山！”“无法无”噌地站了起来，随手拉上衣服的拉链，又很有派头地甩了甩额前很长的头发。
谷雨不置可否，楼里有电梯，他要下去就下去一趟。不定，还能顺带着买点菜上来。话，自从有她在，冰箱里有什么没什么他全不操心，一扎进浑域就不知晨昏。
“来，把行囊放在本座的坐骑上！”着话，他随手把包抢过去，一甩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谷雨想笑，反正跟这人在一起，是肯定不闷的。
电梯到了底楼，一起出来，阳光变得黯淡下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杨家妹子，这就要分手了吗”他抓着谷雨的包迟迟不肯递过来。
谷雨伸着手，咬了下嘴唇，低低地：“我要和爸爸住在一起了。”这是她第一次跟别人起家事。
“爸爸令尊是直到今才想起姑娘吗”“无法无”一脸严肃地质问。
“他一直想，但是，……现在才找到我！”
“无法无”仰起头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只见他喉结动了动，低沉暗哑地了一句：“我大你六岁。……有没有人对你过，你长得很美！……我的江灵珊就是照着你的样子写的……”
谷雨摇摇头。她从来都是丑鸭，一头厚重的头发，长着几颗痘痘的额头和一副整陪着心的神情。怎么会美！
“牛哥，我偶尔会来看你们！”她低低地。
“看我们”无法无”一双狭长的眼睛眯起来，深深地看着她，咬牙切齿地：“你不走便罢，既要走，再别这让人心乱的话。本座今就把话撂在这里，只要你再次踏进浑域，本座定让你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完，他把她的包掷在地上，望向边的微光，一副凛然不可欺的样子。
谷雨愣了一下，不敢看他，弯腰拿起包，逃也似地向着车站跑去。
他的话虚虚实实的，她早已习惯。她想，他刚才一定在对她表达爱情。
只是，她的心里就没有情爱这块土壤，给她多少甘霖，她也开不出他要的花朵。所以，请您移驾，别处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