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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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还是要分家了。
姐姐在麻利地收拾东西。艾贝贝知道这个家已经不属于他跟姐姐。
准确地说，自从母亲过世、当了十几年小三的继母意气风发地进门那天起，他跟姐姐的家就已经残缺不全。
娘死前对姐姐跟贝贝说过：“你们的爹是个糊涂人，要过好日子，你们只有靠自己。要强大，要撑起你们两人的家。”
贝贝知道，老姐一定是把娘的话记在了心里。因为自打那之后，贝贝再没见老姐哭过。
姐姐拖着一个廉价的编织袋正欲下楼。楼下有一辆一百五十块买来的二手带棚三轮小货车。
“哟，有些人穷酸得连塑料水瓢都要带走？”继母家的女儿在门口笑。她比姐姐艾晴柔小不了多少，却跟继母一样可恶。好坏这种东西似乎跟年龄并没有关系。
“当然，这可是我花了两块五毛钱买的！如果您喜欢，三块钱拿走，算个友情运费！”姐姐艾晴柔的声音理直气壮。
继母家的女儿哼了一声。明显在说：除了你们，谁会用那破烂玩意。
这个家，只有艾晴柔跟弟弟需要打水。
“可没带不该带的东西吧。”继母的女儿不阴不阳地道。
这是说他们是小偷吗？贝贝很生气，蹭蹭蹭地走了过来。
却看见姐姐拦住他，放下编织袋，直起身子，笑微微地扬着拳头道：“我们可以玩个游戏。您可以叫艾先生跟艾夫人过来看看。若是里面有不该要的东西，有一件，您大可以揍我一拳。若是没有呢……你懂的。艾夫人分给我们这么‘多’东西，您家艾先生心里现在多多少少都有点过意不去。您再去闹恐怕对您不利哟。去不去叫您自己看着办。当然，咱们游戏规则公平公正公开。如果觉得不过瘾的话，不叫艾先生可以叫电视台。‘新晋明星彻查姐姐分家包裹’，不管你挨不挨揍，保证上头条。”
继母家的二女儿脸被气得白了又红。
偏生艾晴柔还嬉皮笑脸地抡了抡胳膊道：“头条费，我仍算你半价哟！”
一句话，足以让继母家的女儿鼻子冒烟。
艾晴柔还笑嘻嘻的扬了扬眉毛。自古就是有钱的怕没钱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何况艾晴柔从来不是怕惹事的主，如今分家她已经毫无顾忌，什么事她都做得出来。
“你你你掉钱眼里了你！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呢。活该你穷一辈子。”继母家的二女儿恨恨地道。知道横不过她，拂袖而去。
艾晴柔回头跟贝贝眨眨眼，两人相视而笑。艾晴柔不是大美人，却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终于是要离开了。
姐姐先拎包下楼，贝贝转身又去看房间窗台上的仙人掌。这盆仙人掌是娘在世的时候买的。如今已经长得有贝贝小胳膊那么高。花还在，家却没了。贝贝犹豫了一下，搬过一个板凳，去搬花盆。
就在他把半遮半掩的窗帘完全拉开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半空中诡异的景象。
夜空里，云层突然荡漾出一圈圈血红色的光，像湖面泛起的涟漪，更像是天空张开了血色的眼。血眼之中闪电密集，电蛇游走，狰狞可怖。贝贝摇摇头，自己是不是看动画片看多了？犹豫间，只见一道霹雳劈下，一个持剑的人影在闪电中惊现，衣袂飞扬长发飞舞，影影绰绰宛若魔神。贝贝甚至看得清他身后飘动的带着电光的锁链。
“那是什么？”贝贝揉眼。张开眼再看，闪电跟人影都消失，连半空中破开的血眼都没有半点痕迹。只有一个紫色光团拖着长长的尾巴从云层里飞快落下。它落下的地方，正是那破三轮。小破三轮前，自家彪悍的姐姐正在努力地将编织袋塞到小破车里去。
“啊哈！”艾晴柔总算把编织袋堆了上去。高兴地拍拍手跳了下来。
“姐，姐啊！姐姐！”贝贝吓了一跳。失声尖叫。
电视里，这样的撞击一定会在地面撞出一个大洞才对。
可光团没有撞出大坑，贝贝看见光团无声无息地落在三轮跟姐姐身上。绽放出一阵温和如水的霞光，然后湮灭无痕。
整个过程，姐姐似乎根本没有察觉。
再抬头看天，什么都没有。
是幻觉吗？
“贝贝？怎么了？快下来吧！”是姐姐在招手。温暖的笑。贝贝定了定的神，连忙道：“来了。”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想了想，终于还是再次爬上小板凳将仙人掌抱在怀里。这个家里，原本属于她们的温暖就不多，不能再落下。
不管发生什么，有姐姐的地方就是家。
艾贝贝下楼，跟姐姐站在一起。
“小淘气。”看到仙人掌，艾晴柔点点自己弟弟的鼻子。谁能知，鼻头发酸的是她。
贝贝嘿嘿一笑。
“我们走吧。”艾晴柔道。
“去哪里呢？”艾贝贝问。
艾晴柔闻言迟疑了一下，又没心没肺地笑道：“天大地大，还怕没有我们安家的地方？贝贝你怕吗？”
贝贝摇头。“姐姐在哪，家就在哪。”
小手将怀里的仙人掌放进三轮车的一个角落。两人相视而笑。
“等等！”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一个穿着睡袍戴眼镜的男人从房里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她们的父亲。
“我们已经按照诺言搬走，作为条件，艾先生继续支付我母亲墓地的费用。谢谢您的大慈大悲。今天我十八岁，您对我们母亲的承诺基本也算完成了。从此再不干扰，不知艾先生找我们还有什么事。请问艾先生是想对我说生日快乐，还是也想检查行李？”艾晴柔笑，眼睛却没有温度。
艾先生尴尬得咳了一下。然后从睡袍里拿出一个钱夹，拿出一小叠钱。
“生日快乐。”艾先生递过钱。
原本，这个女儿可以得到的是半个家业、更好的教育、甚至外界疯传的“二女儿”的“才华”其实也归她。可是如今，他却没胆子留下这一双儿女。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年的出轨。毕竟一个逆来顺受的老婆比一只母老虎好对付许多。
“钱不多。拿着用吧。找个好点的地方住。”艾先生道。
艾先生的良心发现就是几百元的零花钱。这个数字，还买不了他家二女儿的一个发卡。
艾先生突然发现自己拿出的钱确实有点少，可是一时又没有其它。
贝贝看着自己老姐。以老姐的抠门性子，八成会收。
艾晴柔却彬彬有礼地推回了那几百元。“艾先生，拿着这钱给我娘多买两束花吧。她会很喜欢。”
艾先生楞在那。艾晴柔伸伸手道：“贝贝，走喽！”
“好咧！”贝贝听话地窜上了车。
在艾晴柔坐上车的一刹那，艾晴柔觉得自己好像看到破三轮泛起一层温柔的朦胧紫光。是看花了眼吗？
“去哪？”一个好听的声音问。像是月色般清冷。
“随便，天涯何处不是家哟！”艾晴柔的脚踏上脚踏板。去哪呢？她荷包里的钱不多，要过日子、要给弟弟缴学费，寸土寸金的地方，要找一个合适的房子并不容易。事实上她已经找了好多天。无奈期限已到，不走不行。——要不，还是去自己打小工的饭店吧。之前跟老板说过，老板答应她可以去住，顺便还能帮忙看店。只是那老板的侄子是个混混，平日里就经常动手动脚的，偏生也常往店里来。世上的事难两全，拿了父亲的钱，便丢了她厚脸皮下还健在的一点莫名其妙的固执情感；住了老板家的店，却不知会遇到什么事。艾晴柔情不自禁地握握拳。随即鄙视自己心头在一刹那间涌出的茫然胆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就算实质是被赶出了家，可这一直是自己心中所求不是吗？弟弟不用再像活在集中营里一般小心翼翼，他可以笑可以哭，而不是一进“家门”就像突然转了性子一般无比安静。前路再难又怎样，这已经是美好生活的第一步，应该开心大笑勇往直前像奥特曼一样高傲地飞翔才对！
话虽如此，什么时候她跟弟弟才能有一个能真正躲避风雨的地方呢？
“如此便好。”那声音说。清冷中有些邪异。
“等等，谁在说话！”艾晴柔反应了过来。反过头，只有一脸茫然的弟弟。
紫光一闪，整辆车突然凭空消失。
空荡荡的屋子前，艾先生一下跌坐在地上。几张钱币飘洒在地上。
“晴晴，贝贝！”
世人总是这样，等到东西消失不见了，才会明白它的珍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