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三·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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皑皑白雪，冰霜连天。
天幕之上，挂着一条条紫色绿色的极光。
星辰点缀，仿若近在咫尺。
一双修长的手伸出去欲摘下一颗，可星光一眨，辰星好似突然溜走。
“这是我的雪毓城，说什么天降神罚，我自缚为奴，想极力挣脱所谓的宿命，到头来只是千年如一日的冰冷和孤寂。”
前面的白色人影缓缓收回指尖，“乱世已止，星师的棋轨已停。”
观星回过头去，看着那轮已经暗淡下去的轨盘，只有一颗白棋还在微弱的颤动。
手握撼穹力，谁是执棋人
即便雪国茫茫无昼夜，可是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始终没有沉迷。
“我看不透你。”观星抚着手上苍老的皱纹，第一次发出了无力的喟叹。
紫月寒回过头来，淡淡一笑，“曾经有一位挚友，为我编织了一个美好的大梦。他说，众生有相亦无相，所有相皆虚相。星师不是看不透我，是看不透这千年的时间长河，看不透自己的所去所归。四位谪仙，皆道星师知前生后事，岂不是因为看过太多因果，跳进了自己的执迷”
“我不沉溺，是因为我心有所牵。凡人如沧海一粟，可俗庸一世比过虚空大梦，痛哭一场胜过哀乐两忘。”
“我是人，星师是神吗”
观星交互着的双手狠狠一颤。
最终，观星望着观星塔中遍布虚空的星盘，凄然一笑。
“原来，他们三人都比我强。罢了，你走吧。”
星盘上最后一颗白子终于彻底黯淡，本该激生的新星盘却迟迟没有亮起。
……
太明湖上，被辟出一个小岛，岛外有结界相罩。
岛内一雅致的台子，台子上羽青两手交叠，正缓缓吐纳，头顶的灵台之上，一丝丝黑紫色的魔气萦绕不散。
不远处，夜楚云正与羽希趴在地上玩着泥巴。
夜楚云看着羽希手中渐渐被捏成的人形，忍不住问道，“这个人捏的这么好看，是捏的风叔吗”
羽希没有抬头，含含糊糊的说道，“这是我爹爹！师兄说了，爹爹是世上最好看最厉害的人！”
夜楚云面色一暗，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觑了羽希的小脑袋瓜，嘟囔道，“小白眼狼！”
随即他又看向另一旁下棋的郎之涣和丰昊，更加愤懑，“防我跟防贼一样！”
他的话还未落音，头顶上投下一片阴影。
羽青垂下头，看着夜楚云一身乱七八糟的模样，冷冰冰的问，“今日吐纳都完成了，你怎么还不走”
夜楚云一口闷气险些没背过去，恨恨的把手里捏成的泥巴人摔在了地上，气呼呼的说道，“夫人既已小成，我……这就走！”
羽青瞥过地上那泥人，身形纤瘦，清雅婉约，三分神似。
羽希突然爬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泥巴，脏乎乎的手拽了夜楚云，看向羽青，
“阿娘，风叔陪我玩了一天，都没次饭呢！”
夜楚云垂下头，揉了揉羽希的团髻，冲她眨了眨眼。
羽青不忍羽希失落，勉强点了点头，又向丰昊喊道，“丰弟，一起吧。”
四个月以来，夜楚云终于如愿以偿的入了紫月门大殿，跟羽青同席吃了个晚饭。
……
人前的羽青，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从扶崖岛回来之后。
这一日，她让豆荷替她研墨，她说想写一封家书。
写了许久，她感觉累极了。
豆荷前去帮她熬药，嘱托红香进来照看。
羽青和衣躺在榻上，红香见无事，便四处收拾收拾。
佛龛里的立香燃尽了，红香便欲重新点上。却不知为何，那慈眉善目的菩萨像突然掉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红香惊慌，忙的跪倒在地，“夫人，红香失手，还请夫人责罚。”
羽青愣愣的看着那碎成几块的神像，叹了口气，“连神明都不佑了。收拾了吧。”
红香听罢，忙的起身，把碎掉的神像仔细收拾端了出去。
红香端着东西来到一处暗角，扒拉了碎片以及一些香灰，严实的包进了油纸，召来一只鸟，拴在了鸟腿上。刚想把鸟放出，却忽听背后响起一个冷凛的声音。
“谁派你来的”
红香惊慌的回头，羽青正冷冷的看着她，手里萦起一团幽幽的魔气。
红香跪倒在地，却不发一语。
“倒还忠心。”羽青冷哼一声，素手做刀，便劈向红香的头顶。
红香两眼紧闭，千钧一发之际，怀中未放出的鸟扑棱了一下翅膀。
羽青仔细一看，竟是一只白鹰。
她认识这只鹰。
羽青停下了脚步，收回了手，瞧了红香一会，“明日自请离开紫月门。”
红香咬着嘴唇想了一会，才重重给羽青磕了几个头。
“让他收敛些，若再往我旁边放人，我不介意还他一具尸体。”
羽青望着红香离去的身影，良久，嘟囔了一句，“死性不改。”
午夜三刻，棠梨轩中刮起一阵清风，案上的纸张被吹起又吹落。
随即是一张张翻阅的稀碎声响。
羽青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很快，肩头笼罩了一层寒意，随即被消融，慢慢变暖。
羽青感觉到腰间环过一只手，越搂越紧。
羽青不敢睁眼，她紧紧闭了眼睛，转过身来，投进了那个怀抱，想多贪恋一点这三年间几近相似的梦。
羽青依着记忆剥了他的衣裳，手慢慢向里探索。
那温度、肌理，条条都刻在心上。
她的衣服在求索中被一件件剥除，身体的渴望如藤蔓，一点点印在对方的皮肤上，继而化成坚硬，化成炙热。
那一瞬间的战栗和疼痛，令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羽青哭出了声音，张开嘴，咬在了头顶人的肩头。
“你为什么才回来”
紫月寒慢慢的抚着她的肌肤，最后落于她的眼睛。
“对不起。”
……
紫月门里乱成一团。
因为从三日之前，棠梨轩外突然多了一层结界，无论谁都走不进去。
易晨飞在门外，不时的高声问询。
可是那结界好似屏蔽掉了声音，里外的人皆是听不见。
羽青枕着紫月寒的胳膊，连睡觉都不舍得。总是睡一会就惊醒，在紫月寒身上制造点纠缠。
紫月寒已经尽数讲了这三年的事情，可是羽青好似觉得他在骗她，她寻不到安下心来的东西，便一遍遍寻找慰藉。
紫月寒由着她。
“观星谪仙说，想收我为徒，承他之力，兴许能活千年……”紫月寒喘息着说道。
羽青垂手按着他的肩头，含含糊糊的问，“不老不死，多好啊，你还回来……做什么”
紫月寒笑着摇摇头，“因为我突然发现我这个人很庸俗。我白日与他对弈论禅，夜晚却想着与你……”
“与我……什么”羽青咬着嘴唇。
紫月寒猛一用力，一串低吟从她嘴里溜了出来。
羽青软塌塌的趴在他身上，“我以为，我等不到你了。”
紫月寒嗅着她的鬓发，感受着她身上透出来的魔气，突然发出了一点疑问，
“便是只有修魔这一条路了吗”
羽青点了点头。
紫月寒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眼睛微微一眯，“鬼宗既灭，谁教你的”
羽青怔了一下，结巴道，“淡……若风。”
紫月寒抿着羽青柔软的嘴唇，又问了一遍，“谁”
羽青讥笑一句，“你把我们母女托付的人啊……怎么，不认账了”
紫月寒的眉头一皱，猛地一翻身，低头看着羽青，“此一时彼一时，他这辈子都休想！”
傍晚时分，所有人愣愣的看着从棠梨轩内走出来的一双人。
终于进到紫月门后殿，又第一次接近羽青卧房的夜楚云抖着手里的扇子。
“你个……”
“杀千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