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所谓斩断往事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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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溟海的夜晚很长。
但是在姬宫涅的眼中，今天的夜色比以往五年里的大多数夜晚都要漂亮的多。
这无关于真正的夜色，只关乎心情。或许还有陪你看天空的人。
“我并不喜欢你，从小就不喜欢。”姬宫涅侧过头来看着和自己一样躺在这屋顶上面的同龄少年。
从七岁到十二岁，两个原本是交情笃深且一同长大的少年挚友，更有着血脉的联系！但是因为他们父辈的恩怨取舍，以后却就只能够以陌路人……甚至是对手相对。
“不喜欢我的人很多。”姬凡尘耸了耸肩膀，对于姬宫涅的话语显得有些无所谓。
“有能力的人一向都会受到弱小、无能之人的嫉妒。”
“啧，你的自负看来这辈子是改不了了。”姬宫涅听着他的话，眼中闪过几抹轻笑。
“我为什么要改？”姬凡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坐了起来，看向姬宫涅的目光中闪烁着莫名的色彩。
“也是。”姬宫涅用双手支起身子，目光移到了星光灿烂的天上。
“反正我以后见你的机会不多，你改不改和我有什么关系？”
沉默。两名少年就这么并排坐着，
他们都知道，在今天这个夜晚过后，他们的身份将再也不同。
“你要是没什么话说了……我就走了。”此刻的姬凡尘和之前的样子好似有些不同，目光之中有着此前从未流露过的伤感。
“走吧。”姬宫涅对着他露出笑容。
“我们现在既然改变不了你我的位置，那又何必多说这么多没有意义的事情？”
“说的也是。”姬凡尘露出一抹自嘲，从屋顶上站了起来背对着姬宫涅。
“那。就这样吧。”
…………
月明星稀，初日将升。
“伤势不重，现在应该已经不会影响你的实力了。”墨姓老人看着躺在床上的姬宫涅胸前不过短短一个夜晚便已经结疤的伤口，眼中对于自己调配的伤药效果很是满意。
“其实原本也影响不到什么实力。”姬宫涅看着胸口上的疤痕，不禁下意识的抚摸了上去，想着那个给自己胸前留下疤痕的蓝衣少年，眼中有些微微的不忍。
“我原本可以让他不死的。”摸着胸口上的疤痕，姬宫涅的语气有些后悔。
“但如果你不杀他，你也不会这么轻松的离开北溟海。”老人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禁下意识的伸出手摸上了少年的头顶。
姬宫涅因为在决斗之中失手杀死姬弱与，被驱逐出北溟海十年，十年之内不得私自回北溟海，不能够以北溟海弟子身份自居，更不能暴露自己的姬家姓氏。
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借口，但是如果姬宫涅救下了姬弱与，却连这个借口都没有。
姬宫涅虽然有些后悔，但他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就不会沉浸在这自责里，他不过是闭上眼深深的呼了几次气之后目光便已经重新恢复平静，语气有些凝重的问道：“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付出了多少代价才让那一群老家伙如此轻易的放过了我？”
“大少爷并没有付出多少代价。”墨老听着姬宫涅的话不禁一笑，对着有些不信的姬宫涅继续说道：“在这个世上不是没有让大少爷付出代价的人物，但是在那一群老家伙里面，想来应该还没有这样的人物。”
“那就好。我……只是不想欠他的人情。”
“我知道。”看着歪过头去的姬宫涅，墨老的眼中露出一抹了然的同时，也带上了几分伤感。
“明天你就要走了……以后，记得要照顾好自己。”
歪过头不让老人看到自己面容的姬宫涅听到这话不禁鼻子一酸，不顾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带着鼻音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
“凰哥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姬宫涅转过头去，看着向他跑来的那名少女，眼神不自觉的泛起一丝波动。
很少有人知晓，在姬宫涅被其母带回到北溟海之前，曾经在无悔大陆北方的一个小国待了数年。也就是在姬宫涅七岁之时，因为体内的寒阴脉和赤阳体相互对冲，让其母无奈之下只能够拼着身死倒消的可能回到了北溟海，求取姬北溟的帮助。
而眼前的少女，便就是那一个小国的公主。她的哥哥，便就是那一国的太子。他们三人原本就认识。即便已经五年没有相见，但是就在一个月前他听闻这两人从无悔大陆赶到北溟海之时，他竟然在这五年间第一次走出了北溟海前去接引。
这名少女一袭红衣，在这纯白无比的冰原之上就像是难得一见的红罂粟，让人舍不得在她身上移开眼。
十二岁，本就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即便是遭受过了国破家亡和颠沛流离，但是在她的身上依然还保持着这个年纪的纯粹。
这也是她一来到北溟海就被一众女弟子相接纳，根本没有被排挤过的原因之一。因为她太过于纯粹，纯粹的到没有人想在她这张白纸之上留下任何一丁点的不好的印记。
“娆儿，有事么？”姬宫涅一看到眼前的少女，脸上那原本因为要离开北溟海前往无悔大陆而生出来的冷峻竟然如冰雪一般消融了一样，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心底的笑容。
“娆儿没事。只是听说凰哥哥你，你要离开了北溟海，所以过来问问。”被姬宫涅称作娆儿的少女虽然不过刚刚十二岁，但是身材却已经是有了几分凹凸，尚未张开的脸上也已经看出来了未来倾国倾城的胚子。
看着眼前青梅竹马脸上满是对他的担心，姬宫涅眼中的笑意不禁再深了几层。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像以前那样揉了揉眼前少女的头。
“你听说的没错，我是要离开北溟海了。”
“为什么呀！难道这北溟海不好么？”红衣少女一听这话下意识的拽住了姬宫涅的衣袖，语气甚是紧张，脸上的担心已经几乎凝成了实质。
“不是因为北溟海不好。而是因为我要做的事情在北溟海做不了。”姬宫涅说到这里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自嘲。
他从这里获得了第二次生命，也是从这里学习到了第一部功法。如果说在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落叶归根，那按照姬宫涅自己的意思。这北溟海，恐怕不论是如今还是以后，都会是他的根。但就是现在，他却要主动离开了自己的根。
“有什么做不了的！”少女的脸上有些不懂，不过她依然还是说道：“北溟海身为堂堂的无悔界五大仙家之所之一！有什么事情是在北溟海之内还做不了的！”
“即便是北溟海，难道就能够让月伯伯复活么？”姬宫涅说完这句话之后收回了自己的右手。他口中的月伯伯自然就是眼前少女的父王。那名为了让自己的一双儿女逃出生天，最后亲自留下来阻断强敌的那名帝王。
月灵娆合上了那刚刚张开还想要说些什么的嘴唇，她的眼中闪过几抹悲伤。
“人死不能够复活，即便是北溟海被誉为五大仙家之所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姬宫涅的面色此刻已经恢复平静甚至是带上了几分肃穆。此时的他，更像是一名训诫着自己不懂事妹妹的兄长。
“我想要救出我的母亲。但是这个北溟海不可能允许这件事情的发生。除非我能够为北溟海做出一些无法抹去的贡献才能够让他们老老实实的闭嘴，否则。我便就只剩下与整个北溟海为敌这一条路可走。”风雪轻起，当姬宫涅的身上落下来点点的雪花，他对着眼前的红衣少女说了最后一句话。
“相信我，让你能够见到心姨的日子，一定不会很久。”
北溟海上任圣女姓姬，名怜心。
当姬宫涅说完这句话后，那名悄悄低下头来的红衣少女猛地抬了起来，但是当她抬起来之后，她却只能够看到了那名被身边青年携上蓝天的少年背影。
原本轻起的风雪渐渐凛冽，不过几个眨眼，紧紧盯着那个背影的少女便失去了他的踪迹。
…………
北溟海说是海，但其实是横贯在北海和北溟之间的一块巨大无比的大陆。
没有人知道北溟海有多大，就像是人人都知晓北海之北为北溟，但是北溟为什么叫做北溟，又为什么不属于北海，除却这世上极少的一部分人外，没有几个真的清楚。
北溟海的南面是北海。而北海很大，大到一般的修者需要花上一辈子才能够横渡南北。但是姬宫涅身边的这名青年修者却并不普通。因为这名青年修者所驾驭的乃是一辆小型的飞舟，虽然只有几丈大小，但是内部的空间却已经足够同时容纳十数人，更不用说这一次不过只有区区的两人而已。
而且这一辆飞舟的速度极快，按照姬宫涅的理解，便就是从窗外看去，只能够看到那蓝色的画卷和其中几点或是几条细细的白线。
那蓝色的画卷便就是北海永恒不变的蓝天，而白点和白线，则是星星点点或是连成了一片的云朵。
姬宫涅本就不是什么好奇的少年，而那名青年明显也不喜说话，所以两人除却必要的交流之外，十几天下来，姬宫涅只知道眼前的青年是他舅舅最小的那名弟子，是同为姬姓的族内兄长。
这是他们横渡北海的第十三天，刚刚升起了朝阳之后，那名青年将飞舟收起，在姬宫涅走出飞舟之后的第一眼，便就发出了由心的赞叹！
“这就是……无悔大陆么？”
姬宫涅看着无数的高山和雪顶以及斑斑点点的林木，眼中在有些失望的同时竟然有种莫名的激动！曾经有人说过，人类天生对于土地便就有这奇妙的归属感。他原本以为这只不过是一种无病呻吟，可没想到，他会在今天亲自感觉到了这一点。而这种感觉竟然会是真的。
“这不过是临近北冰原的一处海岛而已。”带着姬宫涅缓缓从半空落下的北溟海弟子看着姬宫涅脸上的表情，有着一丝同情和疑惑。
他很同情眼前的这名少年。或者说，是整个北溟海的弟子都对眼前的这名少年有些同情。
堂堂的北溟海上代圣女之子，北溟海圣主之侄。本来是一个尊贵至极的身份！甚至可以说是当他成年之后就有着竞争北溟海圣子的资本！
但是……他的身份却是极为的尴尬！一众北溟海长老对他和他母亲欲除之而后快！因为他们觉得姬宫涅母子是玷污了北溟海之名！堂堂的北溟海圣女竟然会未婚先孕！而且还将这个孽种带了回来！
若不是当今的北暝海之主强势无匹，修为又在历代北暝海之主之中位居最前列！否则如今恐怕早已经不见这对母子的身影。不过细细想来，像姬北溟这样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会让几名长老来决定自己至亲胞妹的生死！
可即便如此，当年北溟海所立下的规矩依然不是他姬北溟这一人所能够破的，只能够将自己的亲妹子镇压到北海海眼，而他的那名亲侄子……也只能够是任由那名姓墨的老仆照顾……
到了现在，更是让他一个人独自来到了这无悔大陆！他虽然不清楚这个少年身上有着什么保命的物件，但是想来也不可能够和另外的几大仙家之地的弟子相比吧？
这原本是一个尊贵至极的身份，即便是因为受到北溟海长老的不喜，想来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可惜了，若不是那一场决斗让一众姬家长老逼迫家主惩戒眼前的少年，恐怕他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这只是一个海岛？”姬宫涅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这片陆地，看着这上面的泥土和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宽广之地，他的内心第一次感受到了这般的震撼！
如此广阔的大地竟然只是一座岛屿！几乎从有了记忆开始便未曾离开过那北溟海的姬宫涅动了动喉咙，他感觉有些发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