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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板，我现在是李迁徙女士正式的辩护人，我们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关于案件的部分，我的助手会记录，而且具有法律效应，提前告知，希望配合，谢谢。”
覃明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瞄了一眼上面的问题。
虽然这些问题，他早就了然于胸，但是方才这么一个小插曲，他决定修改一些问题。
“请问，赵寅先生，你从事什么行业，跟死者是什么关系”覃明问道，眼睛跟表情都恢复成了木乃伊的状态。
这让由布即刻认真地进入工作状态。
“为客户的资金提供金融服务，我跟他是合伙人关系。”赵老板回答。
“具体是哪类的金融服务”覃明再问道。
“提供期货，基金，股票，总之就是替客户管理他们的财产，收取一点点的佣金。”赵老板回答道。
“收取的比例是多少”覃明再问道。
“千分之三。”赵老板回答道。
“好，下面这个问题，你可能会觉得不舒服，但是基于惯例，我还是得问，你跟死者生前，有过节么”覃明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直直地盯着那赵寅的眼睛。
“过节你能定义一下这过节的性质跟内容吗”赵寅的眼睛，带着悲伤和温柔，但跟方才对着李迁徙不同，悲伤跟温柔的浓度，都更节制一些。
“比如，因为经营理念的不合，而产生的争执；或者，因为分红的不公或者隐瞒，而产生的争执或者仇恨，之类的。”覃明问这个问题，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赵寅，而他的余光，也看到了李迁徙的肢体，因为他这个问题出口，而嘴角微微硬了些。
“经营理念不合，有一些，但都是细节上的，可以兼容的情况，不存在争执。
分红不公也并不存在，因为这个公司的启动资金，全部是我出的，他出的是技术，包括制定具体的金融产品。
因此分红比例，是我们成立初期，就定好了的，写进我们的合同里的，争执也无用。”赵寅回答得很认真，自然。
“好，那么，他是否有过辞职的举动”覃明嘴角露出一丝丝的笑意，这个笑意，在赵寅眼里，十分刺眼。
这个律师，这次的态度，跟上次差别实在太大。
他以为，只是来走个过场，没想到，每一个问题，都是认真的问题。
而且……他眼尾的目光里的李迁徙，跟孩子玩耍的模样，也完全跟他了解的那个形象不同。
“他是自己的事业，为何要辞职”赵寅冷冷地反问。
“你只回答有或者没有即可。”覃明冷冽地回答道，身上仿佛有风吹过，让那赵寅觉得有些冷。
“没有。”赵寅回答道。
“请你再仔细想一想，我给你十分钟。”覃明再问道。
赵寅想立刻反驳，但是某种力量让他顿住了。
十分钟过去了，他方回答：“没有。”
“好，我们进行下一个问题。”覃明嘴角的冷冽散开了，被方才那一丝丝的微笑取代。
…………
问话总共花费一个半小时，然后三人一小孩告辞。
赵寅依旧在他们告辞的过程里，对李迁徙说补偿和抱歉的话，但是李迁徙几乎没有正面回答。
“这个人，很奇怪。”由布在车上，回头看了眼李迁徙，系上安全带，然后感觉到两人的沉默。
他便知道，他的感觉也是他们的感觉。
但是，他不想直接问答案。
“你应该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对于在案件里发现的细节和奇怪。
因为这就是你的判断力的形成的过程。”他刚刚做覃明的助手的时候，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覃明告诉他的。
由布先送两人回去，然后自己再开着车子回家。
“你回来发呆已经超过十分钟了，孩子饿了，兑奶粉去！”于欣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瞪着自己日渐消瘦的老婆，并不依言行动。
“你不会是累傻了吧”于欣欣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面色狐疑又关切地问道。
“啊，我知道了！”由布突然抓住了老婆的手，有些激动。
“发什么疯”于欣欣瞪了他一眼，抽开了自己的手。
…………
覃明跟李迁徙从门口往各自的家里走，朱朱在车上睡了觉，下车醒了，很开心地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走在两人的前面。
李迁徙在两人从门口走了一百米的时候，对前面的女儿说道：“那边的木芙蓉开了，我们过去看看。”
孩子听言，憨憨地看着左边的花圃深处，一排排的木芙蓉像成人那么高的枝头上，满满是粉色的芙蓉花。
孩子立刻转身往那边走了，李迁徙跟了上去。
但是覃明继续走原来的笔直的路。
她的意思，就是分开走。
“妈妈，花花，花花！”孩子指着枝头那娇艳的花朵，跟妈妈伸手要。
“不行，那花花里面有虫虫。”李迁徙的声音从左后方传来，他的脚步放慢了。
他想提醒她一些事情，但是他知道，她不是笨蛋。
可是那个赵寅，也不是。
李迁徙带着孩子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她的花园门上，放了一本书。
白色的封面，一个男生在放风筝。
她拿在手里，开了门，走了进去。
到了客厅，给孩子倒开水，喂奶，煮饭，喂饭，两小时过去了。
等孩子开始玩冰雪奇缘的拼图的时候，她翻开了那本书。
那不是书，而是笔记。
他的字，她认得。
她看着里面的内容，心跳并未因为内容而起伏，但却因为那字里行间，奇怪的感觉而起伏。
她撕下那些有字的内容，拿到灶台上烧掉，灰烬扔进旁边的水池里，然后打开水龙头，洗干净自己的手，也冲走那些灰烬。
她拿着那笔记本，回到客厅里，看见茶几上的手机，提醒她有新的微信。
她点开来看，是公众号的推送——在他这次犯病前，她是将手机里，所有的通知都关闭了的。
本想关掉画面，但是她打开了朋友圈，发现他更新了朋友圈。
天知道，她这一年唯一看朋友圈的那次，就是上次，他让她看她亡夫的朋友圈，为的是了解那梁月跟亡夫之间的互动。
他的朋友圈，是一张图片，一张用纸，笔，压着硬币画画的图片。
配的文字，是一个句号。
她关掉了手机画面，然后再次打开那个笔记本，将挨着撕掉地方的那页纸也撕掉，再次拿到灶台上去烧掉，灰烬冲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