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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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在远去。
日思夜想的苦楚早就变成了黑色的大网将她困于其中，此刻回忆重新被点燃，苏代嫣陡然觉得窒息。
心头似乎点燃了一串鞭炮，全身所有的血液全部汇聚向上一次性冲向苏代嫣的大脑，她的眼泪瞬间夺眶，眼前的光芒耀眼都像是撕心裂肺的呼唤，让她在思考之前，不顾一切抛下所有追了上去。
“小白，在这等我！！！！”
陆白榆回答了什么苏代嫣听不见，也可以说她什么都听不见，人潮拥挤，她拼了命的往前，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背影。
大概五十米。
并不遥远，相比她苦苦等待的那些年，这似乎是一个大喊一声就能得到回头的距离，但是苏代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那个名字哽在喉头，让她跌跌撞撞的奔跑只有眼泪作陪。
而无声的追赶，在下午四点钟人摩肩擦踵的街头，是注定要被渐渐拉远距离的。
距离小街的尽头不远，苏代嫣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右拐走到了大道上，而他们之间，还隔着一百米的距离。
苏代嫣喊不出声，她只觉得喉头腥甜，漫长的一百米似乎是她走向死亡的道路，绝望又开始漫延，让她开始莫名惧怕结果。
不管是错过的结果。
还是追上了的结果。
因为他看起来很好，因为他没有理由要逃。
所以当苏代嫣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转身看着那个人在路边边打电话边抽烟，面前还停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时，她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即使她的心脏快要炸裂，即使她早已泪流满面。
苏代嫣停止了奔跑的脚步像灌了铅，她一步一步的艰难走过去，泪花朦胧了她的视线，她不停抬手去擦，为看的更清晰，终于也开始听得清晰。
那个人声音没变，还是一样的低沉，他对着电话简短的说了一个“好”，苏代嫣丝毫不觉得陌生，仿佛一瞬间时间流转，就像是五年前，她蛮横的对他提出各种各样无理的要求，他从来都不拒绝，从来都只有淡淡的笑，和一个宠溺的好。
苏代嫣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不理智了。
她在越野车的一米外站定，微风吹过的树叶哗哗作响，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对她侧目，而她什么都不在乎，张了张嘴想要喊出那个在她口中快要生锈的称呼。
但她还什么都没说，那人就先转过头来看向了她。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没有变化，甚至五官间淡淡的疏离都和以前别无二致，只有发型，从以前的中分，变成了中长的卷毛，下巴上也留起了胡茬。
他看向她的第一眼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了一些苏代嫣看不清的情绪，等她再擦掉溢满眼眶的泪水，想要看清楚那些是什么时，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冷漠的彻底的眼睛。
那人已经挂掉了电话，烟也熄灭被他扔进了垃圾桶，万宝路，不是陆景然喜欢抽的苏烟。
他冷冷的看着苏代嫣，眼中略带嫌弃：“有事吗。”
想要叫那一个字彻底说不出，苏代嫣的表情瞬间凝固，她呆呆的看着那个人，疯狂跳动的心脏像是要忽然暂停，她混乱的心神忽然就被扯成了一条直线。
“想碰瓷还是想要讨钱。”
那人抱胸看着她，鄙夷也明显不屑也明显，唯独，最应该出现的爱和心疼丝毫没有。
苏代嫣的大脑一片空白，喉头的腥甜几乎就要压不住。
那人等了一会，耐心似乎就被用尽，皱着眉打开了车门：“不说我就走了。”
走……
苏代嫣的心慢慢变冷，不管她想不想承认，那双冰冷的瞳孔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变成了一个她无法否定的事实。
陆景然不记得她了……
或者，这个人不是陆景然。
希望……
又一次落空……
一瞬间，五年的煎熬和痛苦，见到这个人时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脱离苦海的欣喜，思考他为何离开的忐忑，以及他冷漠开口时迸发的茫然，所有的所有都在苏代嫣脑中全部爆发，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实在熬了太久了。
车门就在苏代嫣眼前一寸一寸的关闭，世界忽然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她双膝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
五年前的十一月比这时要冷的多，那天的太阳也远没有这样明媚，但是跪倒在地上，穿着单薄长裤的膝盖重重磕出一阵钻心的痛时，苏代嫣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独自跪拜的大堂之上。
没有陆景然的日子，就算不习惯，就算有万般委屈和不甘，为了陆白榆她也能咬牙撑下去，但是咬牙撑的是表象，她心里的负担已经成了石头，支撑这块石头的木条早已不堪重负，裂缝纵深，如今轻轻一推，天塌地陷。
苏代嫣想起最初的相遇，想起陆景然身上浅淡的香火味，想起他在自己的作业本上签的小楷姓名，想起他坐在山顶的俯瞰，想起他随风飘扬的发丝。
她还想起他通红的眼睛，想起手机相册里他唯一的那张光头自拍，想起他永远喝不腻的蓝山，还有他用全世界最虔诚的温柔，落在她颈侧的吻。
这个世界凉薄干涩，她以为抓住了她最珍视的温暖就可以获得永恒，但走走停停近三十年，所得的爱永远敌不过伤，她最深的痛苦，反而都是她信任的温暖一手促成。
二十五年已过，希望和绝望的拉扯耗神耗心，苏代嫣不是刀枪不入的石头人，她也总会崩溃。
眼前一片黑暗，她肩头似乎搭上了一只小小的手，但是她的意识渐离，下坠的感觉五年后又一次重现，身边似乎就是幽深的海底。
只不过这一次，她明白无论自己如何窒息，都不会有一个沉默的男人，义无反顾跳下她存在的深渊，在一片深蓝的包裹之下，拉起她的手，将她带离上岸。
隐忍许久的腥甜尽数吐出，她耳边有朦胧的呼唤，而她早已无力回应。
她只是个不停被抛弃的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