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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正蹙着眉头,却见夫人转眸看向一侧的石先生:“石叔叔,我有事通您借一步说。”
时值九月。
他们从塞北回来,还未到朗州,马车缺调转了方向,往丰州去。
丰州城……
不正是那个穷得都要揭不开锅的建平侯府吗?
踏雪错愕。
洛家怎么会同建平侯府结亲?
踏雪委实想不通透,夫人这样如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应当是配世上绝好的男子啊,那建平侯的风评……
踏雪心头便一直对建平侯有气。
洞房花烛夜,那个大傻子竟然两杯交杯酒将自己喝醉了。
在洞房的地上睡了一夜。
踏雪心中别提有多恼火!
当真是委屈了夫人了,嫁到这样的人家,就算是闭上眼睛嫁,也不见得能嫁比这建平侯还差的呢!
俨然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还是坨没有养分的牛粪。
踏雪心中不快,便时有恶言相向。
而她气盛,建平侯便也真的心虚般怕她。
可陈村时,夫人亲自下厨给建平侯做菜,只有她在一侧,看夫人生了许久火,呛了多久的油烟,做的一桌子菜都是建平侯爱吃的,建平侯狼吞虎咽。
离开陈村时,夫人在建平侯脸上画的那些个乌龟,让人忍俊不禁。她都能想象得到夫人在他脸上鬼画桃胡时的一脸笑意。
更如方才,夫人踮起脚尖,笑容款款亲上建平侯。
夫人也是女子,一个眼神便能透着对建平侯的喜欢。
夫人同建平侯成亲后,也逐渐从早前那副清冷的性子,变作如今的亲和温柔,还会偷偷亲建平侯的夫人。
踏雪笑嘻嘻回眸。
不远处,建平侯正牵着夫人,两人有说有笑往前街走去。
看了半晌,踏雪也笑了半晌。
夫人喜欢建平侯,建平侯也真心实意对夫人好,这才是锦绣姻缘。
踏雪双手背在身后,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乐滋滋往侯府走回。十月的风,清爽里又透着凉意,踏雪哼着小曲儿,脚下的步子更轻快了些。
临到侯府门口,脚步停下来,“贾容?”
那跃马而下的人不是贾容是谁?
“踏雪姑娘。”贾容一手牵马,一面上前招呼:“你怎么在这?”
早前在蒲县,他奉侯爷之命,将蒲县铸好的东西送往叶将军指定之处。接头人是叶将军的副将,东篱。
因为路上大雨,又要掩人耳目,运送的队伍在路上延误了两日。等他带人去到指定之处时,东篱却不在此处,只留下的旁人在此处等候。
原来东篱迟迟不见建平侯府的人来,怕中途有变故,这批铁剑极其重要,容不得半分闪失,东篱便亲去了建平侯府,只留了旁人在此处。等东篱从建平侯府赶回指定地点,贾容便将货物交由了东篱。
这批货物交到东篱手上,侯爷的嘱托就算完成。
贾容这才往侯府赶。
这不,刚到侯府门口,便见了踏雪姑娘,竟然笑盈盈同他招呼……
贾容受宠若惊。
这踏雪姑娘是夫人身边的侍女,可浑身上下的气焰府中可是有目共睹的!就连侯爷都没少遭过她的白眼,他和豆子早前更是没少吃过她的亏。
这回在侯府门口没睨他,贾容就觉谢天谢地了。
何曾这般笑着同他打招呼过?
贾容觉得其中可能有诈。可他又没提前和豆子通气,谁知这姑奶奶今日又揣了什么心思?
谁知踏雪只是开口道:“方才侯爷自己带夫人去逛丰州城了,我给夫人送了披风,正好者回来。”踏雪笑了笑,“我先进去了。”
“哦,好……”贾容简直意外。
今日……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
******
黄昏过后,城中各处陆续掌起了灯。
丰州城是丰州首府,自是整个丰州最繁华的地方。入夜时候,街头店铺林立,处处张灯结彩,一片祥和气息,很是好看。
盛明远在左,洛青婉在右,并肩踱步。洛青婉手中捧着一个铜制的暖手炉,是先前在东市买来的,店家好心帮忙灌上的热水。暖手炉外又套了毛线织好的套子,捧在手中既暖和,又会烫手,暖意徜徉在心底。
店家还送了一串珊瑚多子手串给她:“送给夫人,祝侯爷夫人万福安康,早生贵子。”
“这个得收下,多谢店家。”盛明远笑呵呵接过。
盛明远和洛青婉离开,店家当即转身立了斗大的牌子,笑眯眯捋了捋胡子——侯夫人同款暖手炉,珊瑚多子手串,丰州城仅此一家。
西市里,盛明远正俯身挑拣一枚素玉簪子。
“夫人,来。”盛明远唤她。
她缓步上前。
他将素玉簪子被在她发间,口中叹道:“美人如玉,相映益彰。”
洛青婉伸手摘下。
虽是一枚素玉簪子,做工却极其精致。洛家也有玉石生意在,这枚素玉簪子,成色实属上乘。
洛青婉不免意外,眼前不过是老人家的摆摊之地,陈设要多简单有简单,就一个箩筐倒置,上面铺了一块干净的白布,白布上摆放了各式的簪子。
乍一看,不算起眼。
可再仔细端详,却如手中的这枚玉簪一样,不仅质地上乘,更是做工精致。洛家是国中首富之家,洛青婉什么样的首饰簪子没见过。而这其中,这么素玉簪子都算令人印象深刻的。
盛明远道:“青婉,这便是早前同你说起过的钟伯手艺。面前的这些簪子,都是钟伯一人做的。”
洛青婉看向面前的老翁。
丰州城大隐于市的手艺宗师,钟伯。
“喜欢就拿走,快走快走。”同旁的商家不同,钟伯对盛明远些许不耐烦。
洛青婉迟疑。
盛明远便笑:“钟伯手艺向来只赠不卖,钟伯既赠,说明同夫人有眼缘,夫人收下就好。”
钟伯睨他一眼,重重得“哼”了一声,就侧过头去不再搭理盛明远。
盛明远就也不再讨好他,而是伸手牵了洛青婉,转身道:“走吧,钟伯向来只好酒,明日让豆子多送些桂花酒来,也当好好谢谢钟伯的。”
洛青婉笑了笑。
等回眸望去,钟伯果然在笑咪咪得捋着胡子。
却是有意思的人。
……
等从西市回到建平侯府,已近夜深。
洛青婉手中捧着暖手炉,暖手炉上挂着一串珊瑚多子坠子。踏雪去迎,见她面上写得皆是欢喜之色,便知夫人今日同侯爷逛得很是舒心。
盆中的浴水早已备好,洛青婉脱了衣裳,赤足走进浴盆里,才觉着身上的凉意和疲惫顷刻间被驱散殆尽。
热气袅袅自浴盆中升起,又在她的羽睫上凝成了湿漉漉的水汽,在汇聚一处,滴落在修颈锁骨间。
发梢抹上皂角,洛青婉伸手梳理青丝。
后日就要启程回朗州,也不知道家中舅舅和元宝如何了。
不过,洛青婉低眉莞尔,有盛明远一道,这洛府的年关定然热闹吧。
(第三更)
后两日,盛明远果真一头扎在议事厅里,分身乏术。
早前是新婚出巡,而后又有桃核镇附近的疫情,便是在陈村没有歇着,回侯府后还是积压了厚厚一叠待商榷的事贴。
都晓他十五要同夫人一道出发去朗州,年关前是赶不回来了,早前积压的事项要处理,他离府后,这府中也好,丰州也罢,还有大大小小的决策需要提前准备。
便是有傅大人从旁帮衬,盛明远也焦头烂额。
吴妈炖了汤水,他也将将就就喝了一口,便同傅大人和其余幕僚讨论旁事去了。
这建平侯府虽不必往日光景,可这丰州管辖大大小小三十六郡,共计几十万人口要生计,绝非易事。而现如今,要离开至少四五月,不能出大的差错。
这一夜便都是歇在议事厅的。
洛青婉去看过,他实在太累,趴在议事厅的主位上便睡了过去。
洛青婉让豆子多加了些碳,而后给他披上厚厚的大麾,这才轻手轻脚出了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