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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里浸满泪水的路遥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前两年，我还能下地干活。去年夏天，我得了一场重病以后，我再也没下过炕了，都是小红在照顾我。如果哪天老天爷把我带走了，也算是给小红一种解脱吧。明年她就满十岁了，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了。”老奶奶不紧不慢地说道。她的声音依然是非常低沉，面容是一样的平静。
此时路遥的心里非常难受，似一把铁爪子在揪着他的心转动，很痛很痛。他真真切切感受到，老奶奶已经把贫穷和苦难当成了习惯，完全麻木了。这何尝不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
“奶奶！您就安心养身体吧。既然我今天来了，你们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帮忙解决的。我回到城里后，也会尽快去找梁红，让他承担起孝敬您，以及养育妹妹的责任。奶奶，我这次出来比较匆忙，没带多少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我衷心祝福您的身体早日康复，也祝福你们全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早日团聚！”
路遥说着，迅速脱下手套，解开皮袄上面两颗扣子，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塞在老奶奶干枯冰冷的左手里。
老奶奶的右手慢慢吞吞从棉被里抽出来，两只颤抖的手紧紧握住纸币摸索着捏了几下后，她激动地说道：“年轻人，你是个发了大财的大老板啊你怎么给我这么多钱啊全都是一百的大钱，有十二张啊我哪敢收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啦！你快收回去吧，我们这穷山沟沟里，用不了这些钱。”
“奶奶！您听我说，这些钱您一定要收下！一是给你治病；二是给小红读书交学费；三是把你们住的这座房子翻盖一下。待会儿我去找村长，让他帮你办这三件事情。”路遥说道。
“大老板啊，你真是个活菩萨，大善人啊！就算是把这三件事情办好，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啦！把我们这座破草房拆掉，再重新修建都用不了两百块。小红去学校读书的学费也不高，每学期是五块，就是读完初中，都用不了一百块啦。再说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我的时限快到了，是不需要治疗的，看医生吃药就是糟蹋钱。”
“奶奶！有病一定要治疗！小红还小，需要您照顾。梁红也没有给你们寄钱回来，您把这些钱收好了，可以改善一下生活，以备不时之需。”路遥说道。
“那行吧！既然大老板都这样说话了，我就收下了。小红！过来！快给大恩大德的大老板叩头谢恩！”老奶奶气喘吁吁地喊道。
“哎！”小红脆生生应答道。她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冰冷的地上就要叩头。路遥赶紧弯腰把她扶了起来。
“小红！万万使不得，我跟你哥哥差不多大呢，我哪承受得起啊要叩头也是向你奶奶叩啦！你记住了，过完年，到了开学的时候，你一定要去找村长，让他带你去学校读书，我会让村长安排人照顾奶奶，知道了吗”路遥问道。
“我知道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上学啰！谢谢路遥哥哥！”小红开心地喊道，并在屋里欢快地跳了起来。她不小心碰到立着的竹竿上，把毛线帽子碰掉了，露出十分凌乱，打着结，油腻腻的头发。她赶紧捡起帽子戴在头上，羞答答地望着路遥。
“不用谢！只要你喜欢读书，今后你无论读到哪里，路遥哥哥都送你，好不好”路遥微笑着问道。
“好！我好想读书啊！我大哥也告诉我了，只有读书才有出路，才能走出这条山沟沟。我到了学校一定好好学习，我一定要考上大学。将来我要到大城市找一份好工作，就可以把我奶奶接到身边，给他治病养老。”小红神采飞扬地说道。
“很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上大学，你也一定会孝敬你的奶奶，你们一家人一定会团聚，开开心心过日子！小红，你家里有纸笔吗我把我的电话号码写给你，今后你们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打电话给我。”路遥说道。
“家里没有纸笔，但是我每天都用锅灰调墨水，再用茅草做的笔在树叶上写字，我去拿给你。”小红说完，蹦蹦跳跳跑到灶台旁边，蹲在地上，从风箱下面掏出茅草笔和干树叶，以及一块黑乎乎的瓦片，一起拿到石炉子旁边，放在一条板凳上。
路遥赶紧走过去，从小红手里接过茅草笔，慢慢蹲下身子。他左手按住一片树叶，在小红用一根小木棍不停搅拌的瓦片里沾上锅灰水，写上面馆的电话号码和自己的名字。
他写完后，把茅草笔放在瓦片上，小红马上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把写了字的树叶压住，兴奋地说道：“路遥哥哥，你写的字真好看！等墨水干了，我就把它钉在炕头，以后我就照着你的字练习。”
“钉在炕头容易被风吹掉，你要把电话号码记在脑子里，才不会忘记。”路遥微笑着说道。
“好，我一定能记住的！”小红回答道。
“小红，我在屋里待了这么久，却感觉不到暖和，炕里的碳是不是灭啦”路遥问道。
他先走到门后，把遮挡门缝的黑布拉直，看到门边上有几颗图钉。他取下来，把黑布边卷了一层，再钉在门上。他又走到炕尾打开火门，看到里面的碳快要灭了，他赶紧从地上捡起几块小木块放进去，看着小木块全部燃烧起来了才关上火门。
他拍着手上的灰尘站起身，走到房屋中间，分别轻轻摇晃了几下三根流着雪水的竹竿，感觉还比较稳固，他才放心走回到炕前跟老奶奶告别。
“奶奶！我还有三个朋友在外面等着的，我得出去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就让小红打电话给我，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路遥说道。
“啊你还有朋友在外面啊这么冷地天，会冻坏他们的！赶紧叫他们进来暖和暖和啦！”老奶奶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