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之 橙子与大叔（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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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
驱车两个小时，冒着大风雪，还有圣诞夜糟糕到极点的交通，他赶到她的学校。
这一路上，他其实都没想清楚，自己是不是要见她，如果见到了，又要说什么。只是身体里有股冲动，像一团火，燃烧着血液，让他想向她靠近。一点点，再一点点。
他披戴着风雪，赶到她的身边，却猝不及防，撞上她和别人的良辰美景。
胸口处闷闷生疼，那晚他拒绝她时，她也是这个感受吗是他决定放开的，也许，这就是对他的惩罚。
车门就在旁边，只要伸手就能推开，就能出现在她的面前。可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他的困局依然在，她却有自由的人生，更好的选择。
其实什么都没改变，他想反悔也没有立场。
江逸辰开着车，穿行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他薄唇紧抿、面无表情，眼睛是比夜色还深重的黑。整个城市霓虹灯闪烁，一切都是那么繁华，可落到他眼中，高楼大厦、玉宇琼楼都一点点虚化，最后浮现出的，是程橙在梅林前的如花笑颜。
他想，他还没有做出选择。但也许，已经不需要他来选择了。
第二天早上，江逸辰是被电话吵醒的。他躺在驾驶座上，昨晚漫无目的开了一夜车，不知什么时候随意把车停在路边，就这么在里面睡着了。
他本来就感冒，现在头疼得更厉害，浑身也仿佛要散架似的。挣扎着拿过手机一看，果然是林皓。
“喂，辰哥你在哪儿”
“在外面。”江逸辰一开口，发现自己嗓子也哑了，“我现在就往回赶，应该赶不及第一个通告了，你让静姐想办法周旋一下。”
“别管通告了，出大事了！”林皓急道。
江逸辰愣住，“什么大事”
“谢斌，谢斌导演昨晚在酒店被抓了！”
谢斌，昨晚江逸辰才跟他吃了饭。
江逸辰脸色终于变了，坐直身子，“他被抓了，昨天晚上”
“是，就在咱们走了后。现在网上已经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静姐让你做好准备，不知道事情会闹多大，搞不好，咱们就要惹上大麻烦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雪后，圣诞节次日，雪后初霁、天朗气清，是出门玩耍的好日子，微博上都开始刷北京各大景点的雪后图，一则新闻却凭空冒出，打破了平静。
着名导演谢斌在酒店聚众赌博，经人举报，于北京时间凌晨四点左右被逮捕。消息很快传遍网络，引发热议。
近几年，明星被抓的越来越多，但基本集中于“吸|毒”和“嫖|娼”两项罪名，谢斌这个事一出，许多人纷纷表示，谢导骨骼很清奇啊，在吸|毒和嫖|娼两个小分队外又开辟了新业务。还有更多人则调侃，朝阳群众又立大功，功劳簿上都要记不下了！
从这些留言可以看出，大众并不是特别义愤填膺，毕竟赌博比起其余两样，听起来危害性要低多了。而且导演只是幕后，再出名也有限，大部分人根本就不认识他，也就不会特别牵动情感。
虽然也议论，但事情的关注度其实并不算很高。
消息传了大半天，渐渐淡下去，眼看就要像许多新闻那样，被大家看过就忘，却又横生了枝节。
以“扒皮老祖”为首的多个八卦营销号先后爆料，称谢斌被抓时，当下红得发紫的演员江逸辰也在现场。换句话说，他也是非法聚赌的一员！
营销号同时还放了几张照片，一群人在酒店聚餐，有江逸辰，也有谢斌，大家推杯换盏、言笑晏晏，气氛非常好。配词称，照片拍摄于昨晚圣诞夜，那家酒店就是谢斌被抓的酒店，吃完饭所有人都去了谢斌在楼上的房间，几个小时后警|察就过来了。
这一次，才真正引发轩然大波！
当红明星就是不一样，消息爆出半个小时后，“江逸辰”、“江逸辰赌博”、“江逸辰谢斌”等词条就相继登上热搜。粉丝当然第一时间跳出来为偶像辩护，而另一方也不像之前谈论谢斌时那样不温不火、事不关己，各种反驳回击，事情不断发酵扩大。
“一起吃个饭就一起赌钱了，某些人看图说话的能力不要太强啊！而且他们说照片是昨晚拍的就是昨晚拍的搞不好是把老图拿出来，专门在这儿抹黑人呢！”
“洗照片造假的还是省省吧。江逸辰昨晚确实跟谢斌吃饭了，他也真的去了那家酒店，微博当时还有人拍到路透呢，不信去搜。洗白的人，我建议你们换个方向。[微笑]”
“之前不是一直在传嘛，江逸辰要拍《唐宫雪》，这部戏的导演就是谢斌吧那两人混到一起就不足为奇了啊。啧啧啧，亏我以前还觉得江逸辰不错，没想到居然是这种货色……”
另一方面，“聚众赌博”这件事本身也被反复提及，成为了讨论的又一重点。
“就算真的赌了，那又怎么样，你敢说你们平时没打过牌又不是吸|毒，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嘛！”
“卧槽，我没看错吧，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某些小可爱觉得赌博不是大问题呵呵，这跟你在家打打麻将可不一样，都被抓进去了，那就是大赌！黄赌毒都是犯罪，懂”
“忽然想起来，谢斌上部戏不是拍了一半就停了嘛，当时听说的解释是，资金链断裂。本来还以为是投资方跑了，现在看来，搞不好是谢斌把钱拿去赌了！妈呀，真是疯狂！”
“作为一个赌徒的女儿，我深有体会，赌瘾染上了跟毒瘾没差别。我爸当年为了赌，砍掉了自己三根手指，还差点把我妈送去抵债……我现在三十多了，一分钱存款没有，还欠一屁股债！好在我跟我妈都脱离他了，可以重头再来。我用我的血泪经验告诉大家，真的真的不要招惹赌徒！！！”
“被楼上的例子吓到了……怎么办，江逸辰真的也是这种人吗好可怕！”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咯。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换了我，不能接受男人嗜赌成性。狗带吧您嘞！”
江逸辰刚红没几个月，这个阶段，正是大众对他最新鲜的时候，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的热情都很高。但往往这个时机，也是一个艺人最危险的时候，因为红的时间太短，还没能在公众心中树立一个牢固的形象，大家对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并不确定，信任尚未建立，都抱着观望考察的态度。
就像建起了一栋高楼，地基却没打牢固，轻轻一推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之前江逸辰的口碑一直很好，无数人跟风叫他男神，看热闹的太多，造成一种烈火烹油般的繁华景象。现在，终于到了反噬的时候。
不到半天的时间，消息越传越广，也越传越走样。甚至开始有人说，被抓的不止谢斌，江逸辰其实也被抓了，现在还在拘留所里。
和牢狱之灾扯上总让人觉得不堪，挺他的群众遭受这重重一击，开始有扛不住的。
当营销号再接再厉，又爆出一张江逸辰在赌场看牌的照片后，辱骂的声浪终于如决堤的洪流，轰轰烈烈地砸到他的身上……
“有人捣鬼！一定有人在背后捣鬼！”朱静扔下一份报纸，怒不可遏道。
这是今天的晚报，娱乐版头条就是这件事。明明事情还没最终定性，这份报纸却已经言之凿凿，给江逸辰扣上了“非法聚赌”、“已被逮捕”的帽子。
江逸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沉默不语。
他的面色很苍白，眸色黑沉，神情也有些憔悴。今天的通告已经全部取消了，本来是考虑到只要一露面，就会被媒体团团围住，而这种事情并不适合他回应。谁知后来会传出他也被抓的流言，这么一来，他拒不露面更像是坐实了传闻。
心头苦笑，江逸辰伸手拿过报纸，上面除了昨晚聚餐的照片，就是目前流传非常广的赌场照。他坐在赌桌后，手里是牌，面前则是筹码。身旁挤满了人，而他含着烟，懒洋洋地笑着，似乎非常愉快。
这张照片的意义是巨大的，营销号前期铺垫了那么多，很多人都或多或少产生了动摇，只差最后一击。这张照片一出来，所有怀疑瞬间有了落脚点，群众纷纷说：“卧槽，这个样子、这个德行，不就是个赌鬼嘛！难怪能和谢斌玩到一起去，蛇鼠一窝啊！”
江逸辰还有点印象，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地点也不是北京，而是在澳门。他和朋友去那边玩，顺理成章去了赌场。他都忘了当时还拍过照片，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会成为他“嗜赌成性”的铁证。
他按了按额头，那一处从昨天开始就在痛，现在依然没有缓解的趋势，让他忍不住皱眉。
其实不需要朱静说，他也看出来了。抨击他的声音来得那么快那么猛烈，还有各种“证据”的放出，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组织，绝不可能！包括那些用极端言论为他辩护的人，应该也不是真的粉丝，而是对手在故意挑起矛盾，加深大众对他的厌恶。
办公室里除了他们，还有林皓、宣传和朱静的助理们，大家全都不敢说话。朱静来回走了两圈，猛地转身，“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得想办法！你跟我说，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林皓说你没有留下来，那你干什么去了”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只有知道这个，她才能思考下一步的对策，不至于在情报不够的情况下，做出错误的决定。
在她咄咄的目光，江逸辰却是沉默。朱静看着看着，面色忽地一变，“你……是不是找她去了你跟她在一起对不对!”
江逸辰猛地抬眼。不知想到什么，他脸上划过一丝阴郁，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朱静看着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本能地想发怒，可是下一秒就想起来，和程橙在一起，至少比跟谢斌在一起好。强压下怒火，她拿出手机，开始翻号码。
江逸辰察觉不对，一个箭步过去，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果然病得有些厉害，连站都站不太稳。身子一阵冷一阵热，他费劲地睁大了眼睛，才能看清前面的东西。
可是朱静没有发觉，冷冷道：“还能做什么找你的秘密女友聊聊，看昨晚的事怎么解决。她霸占着你过完了圣诞，总要收拾烂摊子吧，想就这么躲开不管”
江逸辰只觉得，朱静的每句话都是那么讽刺。风雪中，梅花大片大片盛开，那两个人的身影如此清晰。他们在笑闹，他却只能在车里，无能为力地看着。
而原本，陪在她身边的人该是他。
江逸辰忽然笑了，眼神冰凉，“静姐，我没记错的话，是你逼我去拍这部戏。如果不是接了它，我也不会去和谢斌吃饭。这个烂摊子，应该你来收拾。”
朱静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声音瞬间拔高，“你什么意思，怪我是吗”
谢斌出事，她确实有些理亏，但心底深处还是觉得这是个意外。圈子里搞赌的多了去了，谢斌这次明显是得罪了谁，才会被抓，她怎么可能事先预料！
江逸辰神情冷漠，朱静只觉他在挑衅，忍不住道：“我知道，你想拍那部电影，我不让你去，你心里有气，但你真的以为我全是为了钱吗我是为你的前途考虑！你现在势头这么好，应该多演一些人设好、班底好的电视剧，站稳脚跟。演什么反派！能拿奖还是能吸粉什么都得不到，我疯了才会让你去胡闹！”
她越说越气，“实话跟你说了吧，别说有《唐宫雪》，就是没有，我也不会让你接那个电影！”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压抑的喘息声。
江逸辰看着朱静。
这些话她从没对他讲过。他知道她有气头上乱说话的毛病，但有些东西，如果不是真的那么想，是不会说出来的。
他本来真的以为她只是想要钱，他宁愿她是为了要钱！
林珍珍曾经说过，朱静的掌控欲强，容不下不同的意见。他心里清楚，也以为自己能够容忍，但这是他的事业，她没有主宰一切的权力！
想到自己还曾试图调整两部戏的档期，希望能两全其美，现在看来，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江逸辰点点头，像终于看明白了什么，笑着说：“我本来以为，我们只是小分歧，原来，并不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