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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接近深夜，坐在窗边的男人对月独酌，窗外视野空旷，今夜的星空格外灿烂。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这时，通讯软件不住发出提醒，滴滴答答的打乱了宁静，扰人悠闲。 看到申请说明，卫哲是谁方时鸣早有所闻，虽有疑惑，心里其实并不想和虞行翡这种人再有联系，手指还是点了允许。 下一时间，视频弹窗就跳了出来，过于突兀，也没料到这人会这么唐突，这还一个字没说就来这么一手。 方时鸣差点被酒呛到，手指一滑还真的接通了画面。 “好久不见。” 与这边的夜晚不同，那边阳光正好，光晕照射下，那张脸浸染了一层金色，记忆瞬间回到了三十年前，那个奔跑在冬季暖阳里的年轻男孩近在眼前。 方时鸣呆愣愣的，所有思绪都闷在了胸腔。 孙谨端坐着，一直等着方时鸣回神，也看到了他身后的星空，“你还是老样子。” “不，你才是，我都老了。”方时鸣摇摇头，再怎么锻炼保养，时光都在流逝。不仅是他，就算是外貌没有改变，孙谨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 现在的孙谨，眼神睿智，暗藏锐利，那个情绪外露，恣意开朗的孙谨只能留存在过往的时光里。 见方时鸣盯着他的脸，孙谨也忍不住感叹，“刚开始我也很不习惯，睡了一觉起来，我还以为是不是穿越时空了。” “确实神奇。”新生并未普及，方时鸣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恢复岁月的人，这一瞬间真的好像回到了过去，他们还是那群坐在地板上喝酒打游戏，无忧无虑的学生。 也很难想象，孙谨服用新生前会是什么模样。 见方时鸣有些感慨，孙谨笑着安慰着，“现在的年轻人，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成熟优雅的男人，对了王传呢” 孙谨并不是说客套话，方时鸣英俊依旧，具有成熟男人的慵懒随性和冷静豁达，真的是个非常优秀的伴侣人选。 “他啊，出去聚会了还没回。”方时鸣有些低落，轻抿了下酒杯掩饰着情绪。 “那他知道我和你联络过，估计又要炸毛了。”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微弱的情绪变化，这让孙谨的笑意微减。 “能和你见面他一定很开心。” 虞氏和jad的联姻，孙谨和虞行翡那场昭告天下的婚礼，他们这些朋友没办法参与的婚礼，方时鸣从没见王传哭得那么惨，哪怕是他被威胁离开，王传都没那样哭过。 能再次和孙谨联络，王传想必不会再耿耿于怀了吧。 重新见到老朋友，方时鸣真的很开心，将屏幕连接到投影仪，就好像他们正面对面交谈一样。 看到更加清晰的人像，方时鸣这才发现孙谨的神情还是带着微笑，可眼里的情绪让人有些酸涩。 这下，方时鸣也笑不出来了，“那些传言难道都是真的他…你还好吗” 这是无关任何利益，真真实实对他这个人的关怀，孙谨忍不住眼眶发酸，还是强忍住了，“他没事。” “他没事你又怎么有机会和我联系。”方时鸣也不知是该替孙谨高兴还是替他难过。见证过他们的甜蜜，也见识到了虞行翡病态的控制欲，孙谨对虞行翡的感情方时鸣从不怀疑，也一度觉得孙谨太傻太可怜。 虞行翡真出了事，孙谨确实可以重获自由，可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三言两语轻易就能概括得了，更不是那么容易遗忘。 现在看孙谨，方时鸣只当他在故作坚强，生怕他会想不开，打开窗户，调转镜头面朝着室外。 没有城市的灯红酒绿，纯粹又明亮的月色下，湖面波光粼粼，像一片闪烁的星河。 “看得清吗那里是镜湖，是不是很美传说中星辰女神都为它的美丽沉醉不愿离开。” “孙谨，我这里虽然不是繁华的都市，可是这里有一片果园，果香湖风，安静祥和，我希望你能来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 见识过无数美景，孙谨还是为之入迷，听到方时鸣的邀请，蓦地想起了虞行翡的警告，瞬间警醒，也想起了此次联络的目的。 “其实，我这次联系你，是和你们道别的。” 方时鸣呼吸一滞，更加确信孙谨是要想不开了，没办法立即回国，不知道孙谨身在何方，急得直冒冷汗，“你还年轻，还有我们这些朋友，我们一直都在，你千万别做傻事。” 有人这么关切他的安危，孙谨更是觉得他这辈子值得了，他的朋友都是这么真诚优秀，看够了方时鸣越来越着急的模样，才笑着打消他的误会，“我真的不是想不开，车祸是真的，谣言是假的，他真的没事，只是需要时间修养。他这一偷懒，一堆烂摊子等着我收拾。行翡勤勤恳恳工作了这么多年巩固的基业，怎么能被其他人轻易抢走。” 方时鸣对孙谨的记忆，还停留在他抱着狗在地板上滚成一团，拖着轮胎傻乎乎的从冰面一次又一次滑翔的样子。 没机会接触外界，没有锻炼过抗压能力，被养的天真无邪无忧无虑，方时鸣真的怕孙谨会承受不住打击。 至于作为jad新任负责人的那本自传，明显就是假的。 方时鸣真的很难想象孙谨也会有独当一面的勇气和能力，要独自对抗国内那群虎视眈眈的饿虎。 还不止，新生问世，那绝对不止是国内的凶险了。 全世界都觊觎着那块宝藏。 “太危险了，比起替他守着那一切，你还是躲起来等他清醒更安全…” 方时鸣越想越焦急，恨不得把孙谨从网络对面捞过来藏起来。 孙谨并不知道，他现在在方时鸣心里的形象是一只被猛兽们包围的小白兔，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公司乱不起来，我已经处理好了，对了，我还送了个礼物给你们，记得查收。” 方时鸣还打算劝说，孙谨不打算继续聊下去了，时间拖的越长便越不舍，只是遗憾没能见到王传一面。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明说了此次来电的原因，“我单方面的和你们断绝联络，你们肯定很不甘心，一直怪罪着虞行翡，尤其是王传。” “虽然我很感谢他照顾王传的家人，可是，一码归一码，他对你真的太过分了。监视、跟踪也就算了，他根本就不信任你。” “你和那个姓楚的那些事，我们都相信那全是污蔑，就因为这点误会他就不允许你和任何人联络。”方时鸣再冷静也很难不气愤，见证了一切，曾经事不关己的漠视过，人心肉长，面对真挚谁又能真的无动于衷，因此，也因为无能为力惭愧过。 如果那个人不是虞家人，方时鸣不会袖手旁观。 “你们看不惯的，全是我自愿的。” 听到这种话，方时鸣一肚子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要是王传在场，估计得把桌子掀了。 孙谨很不舍，却还是硬下心肠，不再留念，“我知道你们替我愤怒，替我不甘心，以为我是被迫的，所以，这次我才借机和你联络将一切解释清楚。” “王传那小子太冲动了，估计等不到我把话说完。” “虞行翡做的一切都是我同意的。我想当面和你们道别，我很幸运有你们这些朋友，虽然以后不会再见面，但我永远都记得你们。” 哪怕是方时鸣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恨不得打开孙谨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在想些什么。 “既然不打算认我们这些朋友，你今天又何必多此一举。” 空酒杯被用力搁到桌上，出现一道道明显的裂纹，孙谨眼看着碎裂的纹路越来越大直到碎成碎片。 “你先告诉我，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多管闲事。”方时鸣懒得和他多说，却还是没有挂断通讯。 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投影的对面，孙谨脸上的光影变化着，他身侧的风景在飞速后退，很明显是行驶在繁忙的行程中。 “我可真是荣幸，大名鼎鼎的孙董在百忙之中还要抽空管我们的闲事。” “这种小事就不劳烦孙董费心了。” 尖酸刻薄孙谨都不为所动，方时鸣也觉得这么说话太没意思，想也知道孙谨肯定非常的繁忙，国内的事情不可能像孙谨说的那么简单，又止不住的担忧。 “你打算去哪” “需要我帮忙吗” 孙谨带着淡淡的笑容沉默以对，方时鸣无力妥协，叹了口气，“我们没什么大问题。” “你也了解他，喜欢热闹，不喜欢被约束，我这里还是太安静了。”只要开始，张口说这些好像也没那么困难，方时鸣也确实没人可以诉说烦恼。 “他开了家健身会所，帅气、阳光、专业、认真、充满活力的年轻老板，在这里非常的受欢迎，很多人慕名到他的店里。” “这里不比国内，非常的开放自由，虽然那家伙对其他男人好像没太大兴趣，追求他的男性、女性那可是非常的多。” 虽然有些苦恼，孙谨看方时鸣还算轻松的神情，这应该并不是主要问题，想起王传年轻时还是忍不住失笑，“那不是让他得意坏了，过去就总是怪我们抢他风头，害他一直单身。” 方时鸣一脸无奈点了点头，重新拿了酒杯，红酒下腹许多话迫不及待等着倾诉，“他在他父母眼里本就一直寄予厚望，培育成才后就该成家立业了。” “他和你一样，不擅长撒谎和隐瞒。” 王传有叛逆期，却还是很孝顺听话，父母才是他们最难过的关卡，不过他们这个年岁还在一起，证明两人顺利的携手度过了考验，孙谨愧疚没能帮上忙，也很敬佩他们的勇气。 “被逼得太紧，一冲动也没给他父母缓冲的时间就说了我们的关系。” “像他会做的事对不对。” 方时鸣笑了，沉默了许久没再说话，孙谨也安静的等着他继续。 “他抛下一切，义无反顾的来找我，这里我们无亲无故，我本就比他年长，从任何方面我都要对他负责。” “他冲动天真勇者无畏很容易吃亏，我难免对他多有管束和劝诫。” “他也不是那个十几岁没什么见识的学生了，也不再那么肯听我的建议，对于越来越多的否认和管束难免会抗拒反感，我被他喜爱的特性好像也就越来越少了。” 孙谨一直安静聆听着，王传为什么喜欢和方时鸣待在一起，不就是因为在方时鸣这里，他可以随性自在的生活。 和他们差不多大，因为成像环境的原因，方时鸣很多方面都比他们要成熟许多，过去对他们从来只是建议，不会过于强求。 在孙谨看来，方时鸣没有错，更不能说王传有哪里不对，“他吸引你的不也正是这种勇气吗虽然冲动易怒，可王传并不是不听劝说的人，他能正视错误，也敢于突破一切障碍。” “就像你说的，他也不是那个没多少见识的学生了，有些时候，你要学会放手。” “有你作为后盾在身后，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方时鸣虽然会有被冷落的失落，对他们的问题还不太担心，今天也只是倾诉。 见方时鸣是有些落寞，也没有太过苦恼，孙谨相信他能处理好这小小的矛盾。 生活，哪有十全十美的，再恩爱的人都会有点小摩擦。 孙谨放下了心，话也说完了，便打算将这次对话永久性的结束，“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该说的都说了，见孙谨又再度告别，方时鸣可不会就这么让他糊弄过去，“该说你的问题了。” “说说看，我们既没有深仇大恨，对你们也没太大影响，你也不是虞行翡，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今天就为了告诉我，你是自愿的” 孙谨本打算就这么结束，被方时鸣强行打断，微微颔首承认，“对，单方面的和你们断了联系我一直都心有遗憾，等他清醒，有些事就不能做了。” “那么说，你还是因为怕他，孙谨离开吧，走得远远的…”方时鸣真的替孙谨感到惋惜，更知道孙谨绝不可能来这里找他们。 “你们一直都觉得他控制着我，强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不管我怎么说你们都不相信。”这也是孙谨非常无奈的事，虽说确实有诸多妥协，但真的到不了强迫的地步。 “如果你真的是天性孤僻不愿和人接触也就算了，用这种理由搪塞也太小看我了，正好最近方家也乱得很，一直要请我回去主持公道。我们这么多年交情，想必孙董不会拒绝见我一面吧。”方时鸣本不打算掺和方家本家的争端，既然虞行翡对孙谨没有了管控的能力，此刻让孙谨离开也就有了希望。 只要孙谨鼓起勇气踏出第一步，方时鸣愿意给予帮助。 “…”真让方时鸣掺和进来可真够乱的，看来真的瞒不了他，孙谨有些无力，“你靠近一点。” 方时鸣不明所以，还是凑近了些，毫无防备，差点被吓到跌坐在地。 “你做什么！” 捂着胸口，心脏都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吓到了”孙谨缓缓后退坐直身体，见方时鸣受到了惊吓，微微偏着头等他回神。 “除了惊讶，你会觉得反感吗” 方时鸣的脸蓦地涨红，根本无法气定神闲的反驳。 即便只是一道虚影，那也和真人没什么区别，刚刚，孙谨好像真的近在眼前，他们近到能呼吸到彼此的气息。 孙谨哪有看不出来的，结果居然真是这样。 愧疚和无奈，让孙谨偏过头不想再看方时鸣此刻窘迫尴尬又心虚的模样，“虞行翡有时候真的很恐怖，他好像总能早早的预见一件事情的结局。” 当然这种能力在他自己身上又频频出现误差，这话孙谨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说给自己听，看着窗外继续说着本不想对方时鸣挑明的事，“他曾说，没有人能拒绝我的靠近，包括你和王传，哪怕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也会因为我改变生活的状态。” 有些话孙谨羞于启齿，不想说的太过直白，那样只能让他们都太难堪，只能苦笑着反问着，“现在，你还想让我去找你们吗” 方时鸣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此刻好像被烈日照射得无所遁形，再也没有刚刚的气定神闲，邀请的话也再也无法光明正大的说出口。 恐怕，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不想伤害你们，替我和王传告别。” 清晰传神的影像这次没有犹豫，彻底消失在眼前。 不再劝说和挽留，方时鸣沉默的看着窗外，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手中捧着专人护送而来的保温箱，看着里面是一瓶瓶充满生命力的透明液体，方时鸣这才想起，这应该就是孙谨所说的礼物。 王传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这是新生！你从哪弄得方家有这么大方” 方时鸣没有说是谁送来的，反而问了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如果，孙谨要和我们一起生活，你会同意吗” “当然同意，你这是什么问题。”王传的注意力全被那几瓶新生吸引了，没注意到方时鸣古怪的神情。 “很神奇，孙谨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如果，那个时候他想和你试试，你会不会拒绝。” 只当他是从方家得到了孙谨的消息，王传还真的想了想，很肯定的给了答案，“说了你可别吃醋，我可能真的把持不住。” “再说了，刚开始想和你试试本就是因为他。” 其实方时鸣更想问如果是现在呢 不知为何，答案自行浮现在了脑海中。 方时鸣可以肯定，他和王传多年相伴的感情毫不作伪，他们并不是将就着度过余生，他们彼此相爱着、依赖着。 如果他们中间，多了一个孙谨呢 这种想法方时鸣过去从没想过，此刻才领略到恐怖。 如果这个人是孙谨，他居然能够接受。 方时鸣确信他爱着王传，他们都不是能接受开放式关系的人，几十年过去，他们只有彼此。 今天，孙谨只是隔着网络稍微试探就让他丢盔弃甲，如果是真真实实的人在面前呢 方时鸣没办法欺骗自己，他能够接受和孙谨更进一步，王传和他一样，同样没办法拒绝孙谨的主动接近。 因为他们的开始就是因为孙谨… 如果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人是孙谨，方时鸣能够接受三个人一起生活。 原来，孙谨是这么特别。 这一瞬间，方时鸣居然对虞行翡的某些行为有了认同感。 原来虞行翡早就看透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