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老头儿是狱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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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璟的脚步，瞬时停了下来，觉得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着。
其实在停下来的那个刹那，宁璟想了，如果钟疑不会拦住自己的话，自己是不是就要和这个人就此这样错过了？她一直在寻找着的父母，刚刚出现，就又要分别了。
可说到底，是自己咎由自取么？宁璟觉得并非如此。
看到钟疑这里的环境，能够想象得到他这些年的生活是多么充足富裕，可曾几何时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过着怎样的生活？又或者说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自己有一个女儿的！
如果钟疑毫不知情的话，宁璟反倒觉得能够接受一点，至少这证明钟疑只是不知道，而不是故意将自己扔在外面自生自灭却对自己不闻不问。
宁璟苦笑着，人这一辈子很多事情都是这么可笑，不是谁能够左右得了的，自己的命运，从来就不曾被自己握在手中过。
转过身来，钟疑看着自己的表情是那么别扭，宁璟深呼吸了一口气，虽然好像有很多话想要说出来，却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说起，冷眼看着钟疑，“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就像是法官的询问，好像钟疑是多么罪大恶极之人一般。这样的语气，让钟疑觉得有些受不了。
但说老实话，自己这么多年在寻找着的是什么？他无非是想要知道宁萱并没有背叛自己，他无非是想要让自己多少获得一些承认，不至于输得太惨。
而现在，他找到了。宁小宝和自己之间的血缘关系，对于自己和宁萱，都是一个认可。这就像是一张诏书，宣告着自己和宁萱是无罪的。只是他们等待了太久，在这个牢笼之中被束缚了太久，以至于从里面离开的时候，到底是对是错，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可宁璟的出现，不仅仅只是为他带来对自己的证实，更大一方面，她还带来了愧疚感——这么多年，钟疑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是宁萱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自己当年那样对待她也是心安理得，可是一切都被翻案了，钟疑不得不面对自己的错误，还要面对这么多年自己对女儿的亏欠。
宁璟，可是自己的女儿啊。
这样想了之后，钟疑的语气就缓和了许多，虽然说以前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连他另外两个子女都不行，但是宁璟不一样。她怎样对待自己，都是自己应该承担也必须要承受的。
钟疑清了清嗓子，“我知道，这些年在外面委屈你了。”
“不委屈。”宁璟云淡风轻地说着，表情正常语气随和，听不出来她这话里面有一丁点儿不满的意思，“我这些年过得挺好的，你也看到了，身体健壮吃嘛嘛香，你不用操心我，我也没什么需要你操心的。”
“但是，人总归是……总归是需要有个家的。”
让钟疑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那么的为难，可他却还是咬着牙说出来了。宁璟在外面漂泊了太久，这也不是钟疑想要看到的结果，他又何尝不想让女儿和其他女孩子一样黏在爸爸身边，什么都不管不顾不操心地长大。
听到钟疑的话，宁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么？我说了很多次，我自己在外面过得很好，我这些年……”
钟疑有点儿受不了宁璟总是把这个词挂在嘴边，“我知道我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但是你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原谅我了么！”
宁璟冷笑。
“原谅？从何说起呢？”
宁璟觉得这个话题很好笑，自己甚至从来不觉得钟疑曾经亏欠过自己什么，干嘛要原谅？要什么原谅？谁原谅谁？
“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
“难道……”钟疑有些激动，“你就一定要把以前那些事情挂在嘴边，让我们两个都因为这件事情而受折磨吗！你这样做有什么原因？”
“没什么原因，”宁璟的笑容有些诡异，“只是啊，想让你们也知道我的感受。”
这样说却很自私，也很过分，宁璟知道因为过去的事情而惩罚彼此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小心眼儿了，自己的确是不该这样做，但是她忍不住。好吧，她可以承认自己就是一个那么无耻那么自私的人，但是不管怎么样，她不愿意让那些过去就这样过去了！
自己这么多年在外面活得如何艰难，为什么不能让他们也感觉一下呢？其实这本来只是一件很公平的事情不是么！
宁璟的话让钟疑哑口无言，他觉得世界上恐怕没有人会比自己更失败了。他是一个父亲，可是女儿对自己却是如此的憎恨。
从某种角度来讲，钟疑也觉得自己很委屈。为什么宁璟偏要这样对待自己？当年的事情全部都是自己一个人的过错么？钟疑并不这样想。
“当年的事情，你母亲也有一定的责任，为什么你觉得全都是我的过错？”
听到这话，宁璟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你说我母亲？”
母亲……多陌生的字眼。宁璟对母亲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她记得很清楚，在宁萱即将过世前的一段时间里，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痛苦。而在明白了这世界上的人情冷暖之后，宁璟才明白那些痛苦到底从何而来。总之不管怎么说，这过错，是钟疑不能逃避也无法逃避的。
宁璟这幅模样，竟然会让钟疑感到害怕，他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你觉得我是多么不可原谅，但是当年的事情也不是我一手造成的。”
“但是为什么我记得她是那么痛苦？难道是她在自己找寻痛苦？”
钟疑无语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辩解。是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宁璟说的没错儿，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在推卸责任，但是他忘了，当年的事情也不全是宁萱一个人一手造成的。
因为自己觉得宁萱出轨，折磨她蹂躏她，害得她带着孩子从自己身边逃跑。没错儿，的确是逃跑！那么狼狈，那么无助。在得知宁萱回到国内找到当年的旧相识帮助，而且还是一个男人，钟疑不光是想要报复宁萱，还包括宁萱身边所有男人，他暗中摧毁了那个男人的公司，让他们一家支离破碎，而宁萱也在那段时间里郁郁而终了。
可时隔这么多年，钟疑才知道原来当年的所有事情都只是误会，这让他难以接受自己的罪责。
错，实在犯下了太多，已经无力悔改了。
看到钟疑那复杂的表情，宁璟有些得意，步步紧逼地来到了钟疑面前，“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后悔？是不是希望这世界上能有后悔药？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死去的时候，都是带着恨意的！你这辈子也不能被原谅！”
“够了！”
钟疑重重拍着桌子，汤汤水水洒在了洁白的桌布上，那些有着很多调料的汁液很可能没办法再洗干净，这块桌布就这样完成了它的寿命，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就像是钟疑的人生，他做了太多的错事儿，已经没办法改变了。
“你以为你母亲不是在自找折磨吗！”钟疑冲着宁璟咆哮着，刚刚还想要今后好好温柔对待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但是所有想法在宁璟提到宁萱的时候，全都不复存在了——他这辈子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说这件事情是他做错了！“如果当年不是她做出那种事情的话，我也不会那么对待她！她是我这辈子最珍贵最宝贝的女人，享受着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待遇，可是她自己呢？我只能说她是自作自受！难道你还不懂么？如果真的要怪罪的话，你也只能去怪当年的她！要不是她，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你！”
两个人针锋相对，一字一句都是在戳着对方的心窝子，宁璟冷笑，“好啊，你是对现在这样的我很不满意是吧？觉得生下我就是个错误……不，我忘了，你应该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被生下来的吧？哈，是，说起来我也觉得好笑多了。随便你怎么想好了，既然你对现在这样的我不满意，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我劝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实际上这件事情很简单不是么，我是怎样的人，根本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觉得我和你是父女，你需要对我负责什么的，你想的太复杂，事情根本不至于这样。我过着我的日子，很开心，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当做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你这个人，反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活下来的，这样的生活，对于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你只要记住一件事情，那就是你和宁萱在这个世界上有个女儿，你的妻子和女儿，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宁璟转身要走，钟疑却将她一把揽住，巴掌已经高高举起来。
宁璟愣了。
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是自己在外面摸爬滚打，但是却从来不曾让自己窝囊地受过什么委屈，这种挨巴掌的事情，更是不允许存在的。若是往常，挨了一巴掌，宁璟必然用两巴掌去换回去。
可面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宁璟就算再怎么恨他讨厌他，也是不能这样做的。
宁璟甚至在这一刻感觉到了恐惧，如果这一巴掌真的落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原谅他？恨他一辈子？哪种都不是宁璟想要的结果。
可就在这时候，一声怒吼在耳边响起。
“住手！”
那声音的源头，站着一个男人。
唐司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