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阿里小说网novels.allcdn.vip),接着再看更方便。
舍王府,灵堂。 巨大的阴沉木棺椁停放在中央,四周白幡低垂,长明灯的火苗在穿堂风中不安地摇曳,将守灵之人的影子投射在冰冷的地砖上,凝成扭曲的鬼魅。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与粗麻燃烧后的焦糊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世子德都一身重孝,直挺挺地跪在灵柩前的麻团上。他没有哭嚎,只是挺直的背脊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灵堂的寂静,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刺向他身后不远处同样身着孝服、垂首而立的二世子德拉曼: “父王尸骨未寒,灵柩尚在堂前!二弟,你却纵容手下,勾结外寇,囤积私兵,意图毁我西境根基!这是何道理!” 德都猛地回头,目光如炬,死死盯在德拉曼身上。 “莫非,你连这最后一点体面,连父王这最后的清静,也要亲手撕碎吗!为了那个位子,你连手足之情、西境万千子民的死活,都不顾了!” 他句句诛心,字字强调“二弟”、“手足”,更是将“西境根基”、“子民死活”的大帽子扣下,站位极其高明。 灵堂内外,肃立着不少西境的老派将领官员,这些人多是跟随老舍王尸山血海打出来的,最重上下尊卑、长幼有序。 德都的话,一记重锤,敲在他们心头。 一道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德拉曼,带着审视、不满,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听者有心。 这不仅是斥责,更是对人心向背的争夺! 德拉曼始终低垂着头,额角的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狰狞。 放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嵌入掌心,才勉强压下那翻腾的怒火与怨毒。 德都这招以退为进、占据道德制高点的把戏,玩得炉火纯青!他若此刻争辩,便是坐实了不敬兄长、不孝父王、不顾大局的罪名! 德都见德拉曼沉默,心中冷笑更甚,面上却露出一丝沉痛与疲惫,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的“让步”姿态: “二弟……若你真觉得为兄不堪大任,若你真认为这西境王座非你莫属……好!当着父王的灵柩,当着诸位叔伯的面,我德都……可以让!” 此言一出,灵堂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老派将领们面露惊愕与难以置信!让大世子竟然说要让位! 然而,德都接下来的话,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德拉曼的脖颈: “只是……”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凉,“……二弟,你我皆知,纵然我今日退让,走出这王府,明日西境可还有我德都的立锥之地我若不死……你,坐得安稳吗” 赤裸裸的杀机,被包裹在“退让”的糖衣下,狠狠砸在所有人面前! 更是点破了德拉曼心中最隐秘也最真实的念头——不死不休! 德拉曼猛地抬起头! 右眼中,血丝密布,压抑的怨毒要喷薄而出! 死死盯着德都那张看似沉痛却暗藏得意的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反驳 等于承认要杀兄。 默认 便是坐实了兄长的指控! 灵堂内的空气凝固了。 支持德都的老将们眼神更加坚定,而少数心向德拉曼的官员则脸色煞白,感受到了无形的巨大压力。 这场对峙,也只是西境整个局势的缩影。 西境九关十八隘,扼守小象国西陲门户,兵权便是王座基石。 如今,十二处关隘的守将明确表态效忠大世子德都,皆是西境根基深厚、手握重兵的老将。 而剩余六处,则被德拉曼这些年暗中经营,或收买、或胁迫,牢牢掌控在手中。双方势力犬牙交错,紧咬的是绷紧的弓弦。 小规模的摩擦、试探、暗杀从未停止。 一队巡逻兵在争议边界“失踪”,某个倾向对方的粮草官“意外”暴毙,一封关键的信件被“不明人士”截获……这些小动作更是阴燃的火星,在双方紧绷的神经下不断跳跃。 大规模的冲突,差的或许只是一个足够分量的借口,或者一方绷不住的率先发难。 …… 二世子府邸。 相较于灵堂的肃穆压抑,这里的氛围更加阴鸷紧绷。 府邸外围看似平静,但守卫已经全部换成了德拉曼豢养多年的死士。 眼神锐利,行动无声将整个府邸构筑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堡垒。 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这只是风暴来临前那层脆弱的、心照不宣的窗户纸,尚未被彻底捅破。 密室之中,炭火烧得通红。 德拉曼脱去了碍事的孝服,只着一身暗色常服,背着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老刀把佝偻着身子,坐在一张矮凳上,浑浊的眼睛低垂着。 “兹马……那个走寨的小卒子,”德拉曼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烦躁,“托你带的话,就这些戚福……只想当个缩在边境的土财主” “回二世子,”老刀把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话,就这些。戚福那人……心思深得像海。他说不想掺和,未必是真不想,也可能是……火候未到。” “火候……”德拉曼咀嚼着这个词,猛地转过身,眼死死盯着老刀把,眼神锐利得要将他刺穿,“那什么时候算是火候到了等德都把我的人头挂在幽叶关城楼上吗!” 压抑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声音带着一种孤狼般的厉啸: “我问你,老刀把!戚福说的‘援手’,到底是什么什么时候能到!” 老刀把心头一震,枯瘦的手指在膝盖上蜷缩了一下。 他心中同样充满疑惑,那黑铁蝎子尾盘背后的势力,究竟是什么 何时会介入 兹马语焉不详,戚福讳莫如深,他老刀把不过是幽叶关的地头蛇,如何能知晓这等惊天之秘 他不能直接说“不知”。德拉曼此刻就像一头濒临疯狂的困兽,任何推脱都可能被视为背叛。 老刀把浑浊的眼珠飞快转动,最终将心一横,用一种带着破釜沉舟意味的低沉声音答道: “二世子!这等通天大事,老朽岂能妄断但老朽知道,戚福虽有野心,却根基尚浅!援手何时至,非我等所能左右!眼下……” 猛地抬起头,昏黄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与其佝偻身躯不符的锐利光芒,声音也陡然提高: “……只能靠二世子您,在西境振臂一呼! 让那些还在观望的墙头草,让那些被德都虚伪嘴脸蒙蔽的将士,让那些饱受苛待的边寨子民,都看清楚!谁才是能带着西境杀出一条血路、护佑一方安宁的真主!” “振臂一呼……”德拉曼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脸上的狂怒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到极致的阴冷。那双眼缓缓眯起,更似毒蛇锁定了猎物。 老刀把的话像是一记重锤,敲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等待外援的侥幸。 是啊,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在这你死我活的权力漩涡中,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手中的刀,和那敢于掀翻棋盘的……决绝! 他缓缓走到墙边,伸手,按在了悬挂在墙上的一柄样式古朴的弯刀刀柄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让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却点燃了眼底更疯狂、更冰冷的火焰。 “老刀把,”德拉曼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你回幽叶关,替我盯死一个人……” 他转过身,独眼中闪烁着幽深的光芒: “那位小象国王朝派来的钦差……‘病’了这么久,该‘好’起来,也该‘回去复命’了!” 老刀把心头剧震!瞬间明白了德拉曼的意图——借刀杀人,嫁祸德都! 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点燃战火的信号! “是!老朽明白!”老刀把深深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惊涛骇浪。风暴,已经无法避免,而他这条毒蛇,只能继续在这漩涡中游走,寻找那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