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药香锢惊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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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胸膛剧烈起伏，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怒意与那丝对杨嬷嬷安危的忧惧狠狠压下，再开口时，语气已强行转为一种近乎偏执、不容动摇的笃定，一字一顿，清晰而沉重地强调，道： “常乐尊者，乃是上天垂怜，特遣来助我母子渡此生死劫难的贵人！ 尊者法力无边，慈悲为怀，岂容你等凡俗之辈妄加置喙 此等悖逆不敬之言，若再有一字入我耳……” 她的话语在此刻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利刃骤然切断。 然而，那双凤目之中迸射出的、冰冷刺骨、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与严厉警告的眼神，已如同最锋利的寒芒，将未尽之语——那足以让杨嬷嬷心胆俱寒的后果——清晰地烙印在空气之中。 那是主母对胆敢僭越、妄议“贵人”的心腹仆妇，最直接、最具威慑力的终极警告。 眼见柳清雅心意已决，态度强硬如铁，不容丝毫动摇，杨嬷嬷深谙主仆之分，更知再多劝诫亦是徒劳，甚至可能招致更严厉的斥责。她将那份深沉的忧虑与不祥的预感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恭顺，垂首深深一福，声音平静无波地应道： “是，夫人。 老奴明白了。 老奴定当将夫人吩咐之事，办得稳妥周全，不留半分纰漏。” 言毕，她动作轻缓地将那盛着上等化瘀膏的精致瓷盒，恭敬地置于柳清雅身侧的紫檀案几上。 随即，她不再多言一句，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后退几步，转身便退出了这间弥漫着压抑与决绝气息的屋子。 她的背影笔挺，步履沉稳，径直朝着那弥漫着血腥与死亡气息的西角旧仓房方向行去——去执行那处理“药渣”的、令人不寒而栗的任务。 待杨嬷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室内重归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柳清雅的目光落在那小小的瓷盒上，伸手将其拿起，冰凉的瓷质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她轻轻打开盒盖，一股清冽的药香混合着淡淡的草木气息弥漫开来。 她拉过李念安那依旧红肿、带着戒尺伤痕的小手，用指尖蘸取些许莹白如玉的膏体，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一点一点、极其细致地涂抹在那片刺目的红痕之上。 随着那带着沁人凉意的药膏在掌心缓缓化开，丝丝缕缕的清凉之感，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透过灼痛的皮肤，一直渗透到李念安惶惑不安的心底深处。 那冰冷的触感，竟似在无形中慢慢抚平着他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带来一丝短暂而虚弱的平静。 在这片近乎凝固的寂静中，李念安仰起依旧苍白的小脸，眼中残留着未散的恐惧，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无法掩饰的颤抖，低低地、无助地重复着： “母亲……我怕……孩儿……真的好怕……” 柳清雅涂抹药膏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动作更加轻柔。 她抬起眼，直视着儿子惊惶的双眼，声音刻意放得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力量，安抚道： “莫怕，安儿，莫怕。” 她刻意加重语气，字字清晰，试图将这份信念凿刻进儿子的灵魂深处，道： “常乐尊者，是上天派来襄助我母子的贵人！有尊者庇护，一切魑魅魍魉皆不足为惧！” 她的目光越过儿子，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光明的未来，语气转为一种充满诱惑的、斩钉截铁的许诺，道： “待尊者为你涤荡蒙昧，开启那无上灵智之后，你父亲的目光，必将重新、牢牢地聚焦在我们母子身上！ 到那时，李毓……那个贱婢所出的庶子，纵使再如何聪慧狡黠，在你面前，也不过是萤火之于皓月，再无半分与你争锋的资格！ 他会永远、永远地被你踩在脚下！” 李念安稚嫩的心智，尚无法完全参透母亲那番关于“灵智提升”、“踩李毓于脚下”的深意与其中蕴含的险恶代价。 石像的诡谲、吞噬的恐怖、父亲的震怒、嫡位将倾的危机……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而混乱的网，将他紧紧缠绕，令他茫然无措。 然而，有一点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灵魂的最深处——母亲所做的一切，无论多么难以理解，无论多么令人恐惧，其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他！ 为了保住他侯府嫡孙的尊位，为了他李念安的前程！这份源自血脉的、不容置疑的认知，便是他在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因此，当母亲那充满诱惑与偏执的许诺话音落下，李念安仰着小脸，迎上母亲那灼灼的、仿佛燃烧着孤注一掷火焰的目光，他眼中残存的恐惧似乎被一种近乎盲目的依赖与信任短暂地压了下去。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孩童所能表达的、最郑重的承诺与顺从，清晰地说道： “是，母亲。 儿子……知道了。” ……………… 自柳清雅那弥漫着压抑与决绝气息的小院悄然退出后，杨嬷嬷并未有片刻停歇。她沉稳的身姿在廊下阴影中稍作停顿，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无声地扫过庭院。 随即，她以几不可察的幅度，向暗处两个早已静候指令的身影递去一个短促而明确的眼神。 那两个身影立刻如同鬼魅般融入杨嬷嬷身侧的阴影中。 他们正是昨夜随她一同前往城西废弃积善堂、执行那绑走十名乞丐任务的五名心腹小厮中的两人。 这五人皆为杨嬷嬷一手调教、绝对可靠的“自己人”，然而此刻被唤来的这两位，身份又格外不同——他们乃是杨嬷嬷嫡亲的侄儿，血脉相连，自幼便在她眼皮底下长大，忠诚与可靠早已融入骨血，其受信任的程度，自然远非其余三名寻常心腹小厮可比拟。 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交汇，三人便达成了绝对的默契。 杨嬷嬷步履沉稳地在前引路，两个侄儿如同最贴身的影子，紧随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