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鸾凤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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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早朝的封云楚，一听太后故意去凤鸾殿刁难沐雪嫣便气囊囊的跑去找太后对峙，只是太后称身子抱恙，想要修整，不让旁人打扰，就连皇上也不行。
本就怒火中烧的封云楚吃了个闭门羹，心里更加烦躁不安。
曙光微暗，天边的云彩渐渐漂泊萦绕一片，倒影在沐雪嫣海棠花般潋滟的眸子里，只是海棠花逐渐枯萎，潸然在空气里芳香的花蕊也慢慢消磨殆尽，就像她此刻无魂无魄的神韵般。
她静坐软榻上望着光线照来的方向，听着院子里嘻嘻哈哈互相推搡打闹的宫女们，正幽默风趣的谈论着彼此的糗事，明朗的欢声笑语萦绕在耳畔，使得她愁闷的心情也不由得舒畅些。
只是听着听着，欢闹的声音骤然变得沉默，像一粒种子播撒在漆黑的土壤里，最后却忘了施肥，“奴婢参见皇上。”
一道浑浊的嗓音响起，“免礼吧。”
是阿楚。
沐雪嫣钝痛的眉眼邃然弯弯一笑，像傍晚的月亮那样圆，脑海里浮现阿楚那张俊俏的皮囊，嘴角微微上扬。
她正因比试里有射箭而发愁呢，若说琴棋书画女红骑马可以糊弄过去，可这射箭，她是一点都不会，况且现在眼睛又看不见，更是难上加难。
即便如此，她也想试试，先学一学。
“阿楚。”未等封云楚进殿，沐雪嫣便焦急的喊道，声线澄澈如雪，鞣杂一抹无尽的思念，因着眼睛看不见，这思念就好像掉进了深渊。
感受到一股威严凛冽的气息蔓延在空气里，离她愈来愈近，沐雪嫣思念浓烈的又喊了声，“阿楚，你来了。”
眼前之人焦灼的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随后沐雪嫣便被一双宽博有力量的膀臂环绕圈在怀里。
沐雪嫣脸一红，瓷白如嫩叶的双手拍了拍他硬朗的脊背，“阿楚，怎么了。”
封云楚紧紧的抱着她，用尽了平生的力气。
这让她感到既温暖又心安，听他不语，沐雪嫣便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她安慰道：“没事的，我这么聪明，太后那里定能应付过来。”
封云楚语气透着一丝心疼和无奈，“雪嫣，你明知母后是故意的，为何不等朕来。”
沐雪嫣聪慧的眸子微微撇到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何处的方向，“阿楚，她是你的母后，我怎能看着你们母子因为我反目成仇。”
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更没有颜面和资格留在阿楚身边了。
封云楚松开了紧紧圈着她的手，邃然摁住了她的肩膀，心怜道：“不许你在胡说，莫要什么罪责都往身上揽。”
他力道稍重，使得沐雪嫣眉头一皱，她不擅参与那些是非恩怨，可为了能留在阿楚身边，若不耍些小心计，琴棋书画，女红，骑马射箭，凭她这个瞎子，能完成都不一定，更何况是与东楚的精英相比较。
或许在太后眼里，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呢，她邃然一笑，回到正题，“阿楚，不知你今日可有时间”
封云楚一听太后刁难沐雪嫣的消息，摘掉冠冕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便赶去承德殿，可却什么也未能改变，他心沉闷，想起朝中未处理的事，看着她期望的神韵，蓦然轻松的一摊手，“今日朕得闲的很，正想带雪嫣去御花园散散心。”
如此一来甚好，沐雪嫣激动的抓住他的手腕，迫不及待道：“阿楚，快教我射箭吧，我只有三天的时间来练习。”
射箭封云楚凝眉，难道太后便是因此刁难她
他不想驳了沐雪嫣的兴致，纵然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可能连弯月弓都拿不稳，何来把握能够赢得尹少凊。
东楚射箭高手尹少凊说二便没人敢称一，想到这，封云楚嘴角阴鸷一笑，这比试的对手若是尹少凊便好办了。
封云楚刚要开口答应，便被殿外姗姗走来的芙凝打断，只见她提着裙摆呼哧带喘的跑来，他见她这副模样，蓬松的秀发，颠跑的小碎步，特像小时候他们三人偷偷爬树摘果子被太傅抓到的场面，不由得一阵恍惚。
果然，芙凝连施礼都懒得行，一股风般跑到沐雪嫣跟前，像是找到了通关的钥匙，“嫣儿，我打听到绣纺的绣娘要绣什么了。”
沐雪嫣激动抓住芙凝的手腕，二人相见恨晚般无视被挤的站在了一旁的封云楚，“那绣娘想绣什么图案”
芙凝细细思肘，她以皇后的身份对那绣娘施压，不出两句话那绣娘便乖乖的告诉了她，“太后以东楚为主题，绣的好像是城墙阙宇乃至东楚河山，包括垭箖江。”
绣娘倒是说的很详细。
激动片刻，芙凝又袒露担忧，“嫣儿，依我看，这绣娘的思路清晰，有与主题相附，你当快些想应对的法子。”
沐雪嫣黛眉凝蹙，思虑之状，“让我想想。”
瞬间被冷落在一旁的封云楚鬓角直淌黑线，醋意浓浓的从他眸子里渗出，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强行搭话道：“这若想将东楚的盛世绣出来，光是城墙阙宇河山还不够。”
芙凝不解的问，“这绣的不就是东楚嘛，那还有什么。”
封云楚故作深沉，“当然是江山。”
一点就通般，沐雪嫣眸色一绽，她在芙凝耳畔嘀咕了几句，随后嫣然一笑，“还要多谢姐姐肯帮这个忙。”
芙凝赞不绝口，“嫣儿果然天资聪慧，皇上一提，嫣儿便能想到。”
如来时一般，芙凝又匆匆忙忙的小跑到殿外。
封云楚本笑面迎人的脸庞瞬间晕染一团阴霾，他心疼了钳住沐雪嫣的肩膀，“太后究竟怎样为难你了。”
“不打紧，不过是与宫里的人比试。”沐雪嫣风轻云淡的语气，好似不曾受过何等委屈般。
封云楚心一沉，怒气瞬间冲到九霄云外般，他想要找太后理论，却被沐雪嫣拽住，“阿楚，我都答应下来了，若是反悔还怎样待在你身边。”
“朕不管，不论你是否能赢过比试，朕都不会让你走。”封云楚态度强硬，沐雪嫣继而心一暖，岔开话题道：“凝儿姐一来，我倒是忘了，阿楚，若是你今日得空，可否现在便教我射箭”
“没问题。”封云楚爽快的答应，却担忧她的身体，“可是外面天寒，你的身子……”
“没事的，时间紧迫，阿楚，我们快去吧。”
套上一层又一层氅衣，沐雪嫣再次被封云楚裹成了粽子，她行动难便的噘着嘴，“阿楚，我这样能拿得动弓箭嘛！”
封云楚牵着她的手坐上御撵，揉了揉她鼓成包子的小脸，满脸宠溺，“听话，有我这个天下第一的弓箭手教你，你还怕什么。”
这么厉害……
沐雪嫣眉色一挑，风趣优雅道：“若是这样，那我比试的对手岂不是皇上，届时比试场上见，师傅，徒弟可不会心慈手软。”
封云楚：“……”
他在沐雪嫣额头上深情一吻，以此来掩饰内心的尴尬，“瞧好吧，待会让你看看真正的神箭手。”
语落，空气瞬间凝固，氛围晕染一丝哀伤，沐雪嫣沉默，封云楚便知无意中的话戳中了她的伤心处，他轻轻将她揽在怀里，“黑煞白煞已经找到七娘，雪嫣的毒很快便能解了。”
如此安慰的话从他嘴中说出，甚是暖人心扉。
沐雪嫣轻轻的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到达弓箭场，御撵停在外面，一些再此练习的士兵都被封云楚召走，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封云楚与沐雪嫣。
凄凉的冬让射箭场看起来十分萧条，封云楚披着的黑色罽裘在薄风中吹的凌乱，如沐雪嫣耳鬓的碎发般，他揽着她，拿起弯月弓搭在她的手上，“按照我说的一步一步来。”
封云楚耐心教着沐雪嫣，本以为资质愚笨的她会下些功夫才能学会，可即便她的眼睛看不见，拿起弯月弓的瞬间，就像已经掌握精髓般，一箭射中靶子，虽不在靶心，可若她眼睛能看见，百发百中定不在话下。
封云楚不禁思虑，“雪嫣此前有学过射箭”
沐雪嫣怔愣的晃了晃头，她也有些惊呆，“没有啊。”
就像此前学骑马般，明明第一次骑马，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是小芊会这些所以只要她一接触，便能手到擒来，可为何不会她的轻功呢
沐雪嫣感到深深的疑惑，因为三日期限短暂，她无暇顾及太多，一心在射箭上。
封云楚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她拉起弯月弓意气风发的姿态，不禁看迷了双眼。
可一看她双眼无神的胡乱的将弓箭对不准靶子，他提她摆正的同时，双眸也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像在她身上找到了什么秘密般，哪怕她有什么别的身份，他都不会在乎，在他心里，她只是他的雪嫣姑娘，也一直都是。
每射一箭，封云楚便将她歪斜的身躯对准箭靶，从最初的射在靶子边缘，到最后的射中靶心，封云楚嘴角上扬，欣慰道：“想不到雪嫣这样聪慧，朕可是捡到宝了。”
沐雪嫣难以置信，她内心狂欢不已，让封云楚带她到靶子跟前，她要亲手摸一摸射中的靶心。
那种感觉极为不真实，就好像这些原本就不是属于她的本领现在一下子领悟，她紧蹙的眉宇渐渐舒展，“阿楚，是真的，我真的射在靶心了。”
她激动的抱住封云楚，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封云楚嘴角上扬，同样抱住了她，一边碍事的将她脊背挎着的弯月弓扒拉到一旁。
时间流逝的飞快，恍惚间一上午过去了，沐雪嫣累的满头大汗，却感到无比充足，本以为三天时间都要练习射箭，现在一看，她又有时间来准备练琴了。
她缠着封云楚，故意娇滴滴道：“阿楚，下午陪我练琴好不好。”
“不好。”封云楚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下午有事处理，我已经吩咐宫里最好的琴师来教你。”
又是最好的，沐雪嫣敛眸，“那岂不是又是我比试场上的对手。”
封云楚乌瞳一转，似乎也对，他暗肘，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有了，这个人的琴技绝对不比宫廷琴师的差。”
沐雪嫣疑惑，“谁呀”
封云楚故弄玄虚，没有立刻告诉她。
回了凤鸾殿，午膳已经都端上来了，芙凝草草的吃饱，便一直在寝殿忙着刺绣一事。
餐桌上，封云楚兴致很高的吃着碟子里的菜，今日的相处，似乎远过那些隔着千山万水的守候，他细致的给沐雪嫣碗里不停的夹菜，“吃完朕有东西给你。”
一听有东西给她，甭等吃完，沐雪嫣立马撂下筷子，漱了漱口，“我吃完了。”
封云楚：“……”
他温柔的刮了刮她的鼻尖，拿她没办法的语气，“跟我来。”
说完便牵着她的手走进寝殿内，将她摁在铜镜前坐下。
沐雪嫣颇为期待的嘴角上翘，见他半天没吱声，她焦急的问道：“阿楚，你究竟送我什么。”
封云楚不缓不慢的将怀中的株钗拿出，放在她绾起的云鬓上。
璀璨夺目的株钗在铜镜前宛若龙凤飞腾，盘旋蝶舞，无任何缨苏坠子装饰，饰品简洁明了，却透着永恒的雍容华贵，就连贵为皇后的芙凝，都不曾拥有，因为在东楚，这株钗仅有一对，鸾凤，寓意夫妻。
鸾凤钗，本是帝后各一支，如今封云楚将这株钗赠与沐雪嫣，并且亲手为她戴上，可见她在他心里的分量无人媲比。
他喃喃道：“雪嫣，我允你的承诺如今终于兑现了。”
沐雪嫣未感受到任何东西，她蹙眉，“嗯”
封云楚淡然一笑，“我曾经答应你，要送你一支全世界最好的钗子，现在，它就在你头上。”
沐雪嫣欣喜若狂，“真的”她双手慌乱的向头顶摸去，果然，碰到了一支质地很好，手感光滑细腻的钗子。
她将株钗拔下来，明知眼睛看不见也将株钗放在胸前细细端量，嘴角的笑分外明显，“这株钗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