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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王一事传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嬴仪身上。
与各位皇子所进入的重要部门不同,翰林院说起来紧要,负责起草皇帝的各项文件,连科举一甲前三也要先来翰林院探探底。
但问题在于,他人进入翰林院,是想与皇帝常相伴,让皇帝眼熟,从而成为高级官员乃至丞相的候选人。
可嬴仪,他是皇子。
再怎么眼熟亲近,也不会比父子更亲近了,他做翰林学士就是浪费翰林院的官职,还捞不到一点权力。
除非皇帝会因为亲近而将嬴仪立为太子。
不过这个猜想刚被提出便迅速自行消散了。
且不说嬴仪腿疾,也不说嬴仪无母族无势力,单看陛下,那也不是会被父子亲情打动的人。
于是,嬴仪不但没有引起任何忌惮,反而接收了好几位兄长送来的安慰礼物。
开心。
唯一不开心的事,就是自那以后,皇帝便又唤他来上朝了。
不仅上朝,朝后作为皇帝身边必备咨询的人,嬴仪也得老老实实在延庆宫中,与几位同僚一起守着皇帝。
通常来说,翰林学士作为翰林院的最高长官,应当主管文翰,向皇帝提供建议,是无形的丞相。
但皇帝从不问嬴仪,也没人与他交接事宜。皇帝只在偶尔办公累时望他两眼,像是看什么用作观赏的花瓶器物。
嬴仪并不在意,他讨厌皇帝,能不与他说话更好。他这般日日在殿中浑水摸鱼,偶尔看着皇帝将比自己大上许多的同僚们问得满头大汗,过得还算不错。
不过这般有趣的事情并不多见,偶尔谈起重要的事情,德喜就会微笑着带他出来喝茶,他与德喜聊天,一直聊到天上飘起鹅毛大雪。
在连树枝都覆满白霜的时候,除夕就到了。
除夕时官员是有休假的,皇子也不例外。
在除夕当夜办过团圆的除夕宴后,还有整整三天的休息时间。
刚好一天与二哥、一天与四哥、一天与八弟。
那晚宴上,不知是谁,将嬴仪的蜜水错拿成了蜜酒,嬴仪又从未喝过蜜酒,当发觉不对时,他已饮了整整一壶,彻底醉倒了。
再醒来时,天地已大变样。
嬴仪站在延庆宫中,站在皇帝身边,翻看着递上来的奏章,神情茫然。
今日皇帝突然叫他来做翰林学士该做的事情,本来应该是好事的,可为什么,他看见的都是……
“八皇子嬴佑行事乖张、不遵礼法,有损皇室威严”
“二皇子嬴仁,性情暴躁,屡有伤人之举,臣深感忧虑”
“四皇子四处结交、有谋逆之嫌!”
“太子、太子屡以私事干预国政,其行径有违祖宗法度,实为不敬!”
嬴仪捏紧了奏章,迅速去看密章的署名,仔细回想后却愣住了,署名的大臣叫做段由闻,是礼部侍郎,他曾见对方与八弟相谈甚欢。
是八弟,要这般构陷太子兄长
为什么
只是一个月而已。
离除夕已过了一月,嬴仪确实发觉这一月来无论兄长还是弟弟都有变化,连他预留的三日假期,也无一人来找他。
可他问时,又人人皆称无事。在询问过令雪也不曾等到答案后,嬴仪便明白,连太子兄长也不想他知道了。
那便不知道吧,嬴仪曾经这样想,兄长总是对的,既然兄长认为他不该知道,嬴仪就不问。
但是现在,看着堆叠如山的、皇子之间互相攻讦的奏章,嬴仪后悔了。
他早该觉得奇怪的,宫宴规矩极多,最为森严,怎么会连酒上错了也不曾发觉。
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早已放弃夺嫡的兄长弟弟都拼死的争夺起来
是的,拼死。
他甚至看到了几封暗卫密报的信件,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六皇子派人刺杀四皇子,四皇子又报复了回去。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嬴仪的喃喃自语没有被皇帝解答,皇帝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着,问他——
“小七心爱的兄弟们都厮杀起来了,小七该如何做呢”
他会选择谁,杀掉谁
皇帝十分好奇,作为争斗中的闲暇戏码,嬴仪会给他递上怎样的结果。
‘我、能做什么呢’
嬴仪心中质问自己。他好似又回到了不曾被注视过、不曾被爱过的过去,这次连绘屛也没有了。
他曾经许诺过,要保护所有爱他的人,无论付出什么也在所不惜。
可是现在,彼此举起屠刀的是他所在意的人们,他该怎么做他不知道。
嬴仪的失魂落魄让他忽略了皇帝眼中的戏谑,他只是往外走,连告退也忘了。
德喜正要提醒他,皇帝却挥了挥手,没叫他喊住嬴仪。
有趣的戏码,值得让他忍让些许。
嬴仪出府后,先去了二皇子府。
还是原来的地址,嬴仪却有些认不出来。
原先斑驳的牌匾已被金光闪亮的‘秦王府’代替,连院子的外墙也被往外扩开了许多。
是了,他已经许久没收到过二哥的邀请了,连府上改建也不知道。
他让令雪递了拜帖,门房也换了人,不认得他,向上禀报过后又过了许久才管家才来。
嬴仪下了马车往府中走,令雪却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嬴仪皱眉问道:“令雪是我的侍女,何故阻拦”
管家依旧如过往般笑着,只是望向令雪便换了副嘴脸:“七殿下自然是可以自由行走的,只是,这令雪姑娘,听说是太子派给您的侍女……”
话中未尽之意,竟是怀疑令雪是太子派来的人暗探了。
嬴仪心中顿生一股巨大的悲哀,嬴仁并非第一天知道令雪的身份,可如今,兄弟之间的隔阂警惕已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他又望了眼陌生的前院,之前他与二哥种的小青菜已不见了,换成了在四哥那似乎见过的花草。
物是人非吗
可是连‘物’,好像也不见了。
“不必了,”嬴仪安静地说道,“来日再来叨扰二哥。”
他转身往外走,只是步伐匆忙,像是在逃避什么。
令雪急忙搀住他,却感觉嬴仪似乎将全身力量都托付给了自己。
“殿下”令雪担忧问道。
“无事,”嬴仪摇了摇头,轻声回她,“我只是,好像有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