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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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白并不是什么良善。 一直都不是。哪怕他从未主动伤人，也从未沉溺于杀戮，但那并不代表他的内心纯粹无垢。 只是无论人类行走在怎样陌生荒诞的世界，总会习惯性地为自己披上一层保护色。那层名为“良善”的面具，不仅能够使同行的人类放下戒心，也能让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诡异之物失去警惕，误以为眼前的人类不过是弱小又平凡的猎物。 上一世，苏白带着厉鬼拼图在红月下独行。那时候的他并不会戴什么面具面具，也没这个必要，哪怕他也站在诡异之物的对立面，给其他人类玩家的感觉却是冷漠的，甚至还带着些许恶趣味的。 而这一世噩梦世界真正的战场还在孕育之中，苏白暂时还无法脱离其他人类玩家的队伍，这张友善的面具依旧对他有利。 不过戴上面具对苏白来说不只是伪装，而是他骨子里也享受着这种“普通人”“普通玩家”的感觉。 但当一切的发展逼近某个无法退让的临界点，当他察觉到自己已经无需继续伪装、无需再忍耐与退让之时，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撕下那张面具。 他仿佛重新踏上了那片被红月浸染、没有生路的街道，重新成为那个不得不竭尽全力才能苟活的独行者。 此刻的生命母树，曾经覆盖着无数翠绿枝叶、仿佛象征着希望与新生的身躯，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机。残存下来的，只是一具由枯枝败叶拼凑出的躯壳，那些粗壮的枝干此刻宛若失控的狂兽，疯狂地抽打着护在苏白他们身侧的血藤，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声。每一次撞击，都带着蛮横与愤怒，像要将一切胆敢抗拒它的存在统统碾碎。 从红月力量的波动中，苏白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股强大的力量远比血昙更为骇人，或者说他第一次察觉到“它”力量的波动时就已经明白这一点。 他们身处的这栋建筑并非仅仅是666号医院新生科的病栋那么简单。在这栋大楼的结构之下，是一棵早已与建筑彻底融合、失去了原初形态的庞然巨树。走廊、病房、自助餐厅……那些看似正常的场所，实则只是“它”的一部分。换句话说，他们这些玩家正行走在“它”的血肉之躯中，仿佛被整个吞入腹中的猎物。 「无可救药的人类啊，放弃徒劳的挣扎！」 “它”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温柔，无比愤怒。枯枝重重地撞击着外层的血藤。 苏白屏息凝神，能够感觉到红月力量的波动正在这场冲突中不断变强、变得更加躁动，仿佛被彻底激怒的“它”终于要释放全部力量。 “哥哥，头好晕……” 乐诗雅的声音从一旁轻轻响起，软糯中带着一丝飘忽。她的身体轻轻晃了一下，像是随时会栽倒，却又倔强地紧紧抓住苏白衣角的一角，拼命撑着自己不倒下。她的眼神有些涣散，瞳孔微缩，像是昏睡症状正在逐渐浮现出来的前兆。 这个阶段的人类玩家尚且无法理解什么是红月力量的波动，他们只是会在巨大力量的压迫下产生一些身体和精神的负面反应。 血蝶悄无声息地在四周盘旋着，苏白“看见”池彦正死死咬着牙强撑，可他被强加的干渴症状此刻也在加剧，裸露在外的脸部与颈部皮肤已经出现肉眼可见的干裂纹路。而解盈的耳朵边缘也已经渗出猩红血丝，沿着脸颊缓缓流淌。 苏白也捂住了自己生疼的双眼，眉心紧蹙。他知道，那是“它”近乎失控的力量波动引发的病症异变，正在不断加剧众人身体上的病情。 这也让苏白想到了被留在楼梯间里的许睿他们，也许被困在十五层的他们还有抵抗的力气，但许睿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苏白很清楚无论是正在升温的楼梯间还是那几个玩家都撑不了太久。 所以在苏白决定激怒“它”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了速战速决。 “徒劳的挣扎”苏白捂住生疼的双眼，明明身处绝境，却反而露出一丝笑容，“就算这栋楼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又如何有些东西吃进肚子是会消化不良的。” 与拼图之间的联系仅需要一瞬。 护着苏白的血藤化作数不尽的血蝶飞散，就在池彦他们诧异于失去了藤墙庇护的下一秒，一簇簇蓝色的火焰就以苏白为中心，在他脚下悄然燃起，那火焰先是缓缓地舔舐着地面，然后猛地升腾，直卷向那些漫天飞舞的血蝶。 这些蓝色的火焰不会伤害苏白，却能够让同为拼图能力的血蝶燃烧起来。 而那些没有意识的血蝶就这样在苏白的控制下，带着来自幽冥的火焰一只只毫不犹豫地扑向前方的那一段段粗大、枯裂、布满裂纹的枝干。。 以血蝶为媒介，小火的火焰迅速地攀附上枯枝，在“它”的躯体表面延伸蔓延。火势并不凶猛，却异常顽强，每一处燃烧都带着无法扑灭的执念，仿佛要将“它”从根源上吞噬殆尽。 「难得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蓝色火焰中央缓缓浮现出小火的上半身，他的语气里也满是贪婪与期待：「肮脏丑恶的欲望，还包裹上了光鲜好看的糖纸。小白，我真的可以都吃掉吗」 苏白站在火焰中央，神色如常，他早已猜到，这棵外表已经彻底腐朽、内在也充斥着病态欲望的巨树绝对符合小火那独特的口味。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果断地摇了摇头说道：“收着点，你负责在一旁帮忙。” 小火虽拥有吞噬污秽的特殊能力，但在其他拼图的眼中，他依旧只是个“未长成”的小家伙，甚至还不能好好控制自己的力量，全力而为极度可能失控，哪怕真的能够吞噬眼前的诡异之物，造成的动静也足以引起那些“眼睛”的注意力。 「……」小火的脸庞浮现出纠结的神情，火焰的跳动也随之减弱，像是小动物收起了利爪。 不过在蓝焰爬上枯枝之后，那些干瘪如死木的枝条虽然一时之间并没有受到肉眼可见的伤害，但足以让“它”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是什么东西——！」 “它”的声音带着愤怒与痛意，整条回廊都因此微微震动：「人类，你做了什么！」 苏白默默不语，但是身后却出现了几个完全不同的身影。 对于如今的苏白来说，他已经可以承受多位拼图同时进行战斗，毕竟在小火不能全力而为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靠数量来取胜了。 更不用说有那么几位安分不下来的拼图，早在“它”带着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中念叨个不停时，就已按捺不住出场的冲动，只等苏白一个示意，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大家伙，配得上我们的华丽登场。」撑着黑伞的诡异之物走到苏白的前方，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的婉转，「如果能为主人装扮一番，就更配得上这次的大场面了。」 「变态黑伞，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蓝色火焰组成的上半身在一旁呲牙。 紧随其后，浓重的黑雾翻涌而来，一只通体漆黑、体型硕大的巨犬从雾中缓缓走出。它的眼眸猩红，牙齿锋利，大部分身形笼罩在层层缭绕的迷雾里。而在苏白的另一侧，身穿嫁衣的鬼新娘悄然出现，尖利的指甲在灯光下泛着惨白的寒光。 她和巨犬一左一右立在苏白身侧，静静注视着前方的枯枝怪物。 紧接着，一抹清冷而诡丽的身影也款款而至。 那是一位头发高高挽起、发间簪着一朵盛开的艳花的女诡，身着完全素白的古代裙装，容貌清丽但肤色苍白如纸，更显得她那被染成诡异黑紫色的双唇极为醒目。 「主人，白奶奶本想出手，但那么大把年纪了还是得多多歇息，就让奴家前来帮忙罢。」女诡走近几步，身影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声音娇柔婉转，像是一位戏子在耳边低吟呢喃，听着都会让普通人觉得酥麻。 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最后一名拼图也出现了。 「撑不住的时候别忘了开门。」幺，不，巫珩在苏白身边留下的拼图走了出来，红眸的男孩与苏白在444路公交车上见到的巫珩其实有六七分相像。 苏白不知道巫珩是怎么让自己的其中一具分身成为拼图的，但他能够感觉以“幺”的身份出现的巫珩并没有那种强大到可怕的力量。 「小白，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小火那由蓝焰构成的上半身略微前倾，语气中按捺不住激动与跃跃欲试。尽管他无法发挥全部力量，但只要苏白一声令下，他就能立刻扑上去，尽可能地大吃一顿。 “还用问吗” 苏白缓缓抬眼，目光直视着前方那些在火焰中依旧疯狂挣扎着向他们袭来的枯枝。他的语气平静，却透出一股难以撼动的坚决。 “既然‘它’已经和这里融为一体……” “那就拆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