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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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整理完仪容，重新戴上面具，便回到了厅内。

原本借口更衣而离去的李琉早已回到席上，正搂着美姬笑意吟吟。那美姬剥开一颗葡萄，用嘴将葡萄喂到李琉口中。太子李疏别过眼，并不朝他们望一眼。而李毓则低头看着酒杯中清澈的酒液，睫毛低垂，似乎已经神游物外去了。

楚昭华一落座，就听李琉道：“六郎，四哥向你讨一个人，不知是否肯割爱”

李毓抬起睫毛，神色平淡：“非我不愿，而是此人非我所属而矣。”

李琉一把推开美姬，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朝李毓走来：“既然并非你的人，也就是说只要她同意，你就不会强行留人了那就一言为定，来，为兄敬你。”

李琉身边立刻有侍从提着酒壶，过来为李毓斟酒。那个侍从形容枯槁，虽然穿着富丽堂皇的袍子，却像是一具骨架撑着一块华丽的布，全身上下唯独一双手十分好看，甚至可以说好看地过头了。

楚昭华盯着那个人的一双手，只见他在斟完酒后，食指轻弹，一层淡淡的薄雾笼在酒杯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见。那个人的动作虽快，可李毓也看见了，悄悄地含了一片解毒丸在舌下，毫不在意地举起酒杯：“谢四皇兄。”

正巧有侍女端来果盘，楚昭华劈手夺过盘子，翩然在李毓身边跪坐下来，将盘子放在案上。她伸手，挡住酒杯，朝李毓眨了眨眼：“殿下可试过……喂酒”

李毓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凑近酒杯，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干。

酒是西域进贡来的葡萄玉露，色泽鲜红，味道甘美，可现在那甘美的滋味中却隐约透出一股腥味，不仔细品是品不出来的，就算品出来，若是没见到那人弹了些药粉到酒中，也会怀疑是不是葡萄玉露长途迢迢运送而来，难免有点怪味。

楚昭华看李毓还是没有反应，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迎了上去——在念奴的抽气声和朱红的磨牙声中，碰到了李毓的嘴唇。李毓的反应也很有趣，先是下意识地一躲，又想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动作僵硬地搂住了她的腰。

他搂腰的动作也十分君子，只是用手掌虚扶在腰侧，完全没有像李琉之前对姬妾那样上下其手。

楚昭华见做戏做得差不多了，正要撤退，忽然搂在她腰侧的手一紧，李毓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将彼此的嘴唇贴得更紧。楚昭华一愣，微微分开双唇，正要说话，却被李毓长驱直入，她用双手推拒，却反而被抱得更紧，这样一来等于双手都被锁住，根本用不上力。

李毓闭上眼，更加专注地吻她，就好像永不餍足地不断汲取着另一个人的味道，而那亲吻的力度也从一开始的试探温和到后来的狂野和失控。楚昭华从开始的挣扎不断到后来完全用不出力后的轻喘，最后竟不得不柔顺地倒在他的臂弯，任其施为。

等到李毓终于放过她，双唇分开的时候，一道银丝被拉断。她看见映在李毓瞳孔中的人影嘴唇红肿，眼睛泛着水泽，一副化作春水般柔和的模样。

李毓替她整理了一下弄皱的衣裳，依然将她揽在怀中。

太子李疏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而秦王李琉手上的酒杯已经碎在手边，脸色阴沉。

李毓轻笑道：“抱歉，适才有点情不自禁了。”

太子李疏勉强笑道：“少君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情到浓时有些忘形，倒也是人之常情。”

李毓这一“情不自禁”，酒是喝不下去了，后面的表演也看不下去了，酒席便早早地散了场。

楚昭华被占了便宜，却只能一声不吭。毕竟这酒是她要喝的，喝完之后用喂酒来打掩护也是她想出来的，甚至一开始都是她主动的，就算前面都不是这样，她也没办法反手给李毓一巴掌。

出了秦王府，她正要爬上马车，只听李毓道：“昭华，过来。”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上了李毓那辆马车。车夫吁了一声，扬鞭轻轻一抽，马匹不紧不慢地跑动起来，拉动马车。

“你今晚倒是出尽风头。”

大概是吧，毕竟那套天子剑法她是挺熟练的。

“就连秦王都来问我要人。”

楚昭华道：“此身许君，此心予君。”

“……”

她好像说得太过了。谁让重生之前阿离用她的名头编排她的，让她都不禁思忖这个小姑娘的小脑瓜里到底塞了一些什么东西，往她身上套了一个怎样的悲情故事。害得她现在都脱口而出那振聋发聩的八字真言。

李毓盯着她，脸上古怪的表情慢慢地散去，最后道：“……你许过我什么”

“忠心，我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李毓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我是傻了才跟你闲扯。”

楚昭华见他闭目养神，显然不会再理睬她，这才靠在马车边上，压下腹内隐约翻腾的绞痛。

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大约是百毒不侵的时候是刚到崇玄的第三年，楼观山中偶尔会有竹叶青窜出，若是运气不好被咬到一口，几乎是当即暴毙。

那日她同林衍之、萧叶去山中闲逛，萧叶走累了，靠在灌木边上就赖着不肯走。正当她耍赖之际，楚昭华突然发觉她的耳边盘踞着一条青绿色的毒蛇，看形貌就是人人惧怕的竹叶青。林衍之也瞧见了，忙道：“小叶，你现在别动，也别回头看。”

萧叶被林衍之严峻的语气弄得一呆，下意识地往边上一看，正好和那条蛇四目相对。楚昭华当机立断拔出匕首准备掷过去，将蛇砍成两半，可萧叶却吓到了，猛地往前一扑，看势头正好要扑倒匕首上。楚昭华那时年纪太小，也不够决断，忙把匕首收回，萧叶重重地撞在她身上，又顺手把她往前一推，楚昭华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挡吗，只觉得手臂上一痛，当她挥动匕首将竹叶青砍成两截的时候，她也意识到自己被咬了。

竹叶青的剧毒来势汹汹，她的手臂很快就肿得像猪蹄一样，却偏偏没有任何知觉，她划开伤口放血，也来不及阻止毒气涌上面部。

林衍之突然抓住她的手臂，以唇贴近伤口，一口一口地吸出毒血，可是每吸出一口，都是颜色诡异的黑血。

楚昭华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想阻止也说不出话来了，隐约看见林衍之的脸色越来越差，而萧叶的哭声越来越凄惨。最终陷入了一场深深、深深的睡意中。

最后她醒过来的时候正是翌日傍晚，红霞满天。原来他们久久不归，崇玄的师长们循着萧叶的哭声找到他们。玄修长老一听是竹叶青，以为自己天资最好的那个弟子救不回来，脸色铁青。谁知楚昭华睡了一觉，安然无恙。反而是林衍之生了一场重病，快三个月才恢复，人也清瘦了一圈。

楚昭华知道那并非偶然，而是母亲在她身上动过什么手脚，后来她也试过一些力道比较浅的毒素，结果喝下去就跟喝水一样，依然活蹦乱跳，什么事都没有。

而现在，她不过才喝了这么一小杯，就觉得不太舒服，怕是这毒有些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