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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城墙上的青砖在晨雾中泛着湿漉漉的光。佐佐木雄二跟在征粮队最后,步枪刺刀上挑着的白布条随晨风飘动——这是昨晚中队长想出来的主意,说是防止被中国军队误伤。 就是那家。藤田用下巴指了指街角的灰砖建筑,褪色的聚源当匾额下挂着一串铜铃铛。店铺门板只开了条缝,隐约可见里面晃动的油灯光。 雄二刚要上前,领队的少尉突然吹响哨子:“全体注意,挨户搜查粮食!”他眼睁睁看着两个同僚踹开了当铺隔壁的粮店门板,里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我们查这边!”藤田突然拽着他冲向当铺。木门被撞开的瞬间,雄二闻到了熟悉的鸦片烟味。柜台后穿长衫的老掌柜慢条斯理地拨着算盘,对闯入的日军视若无睹。 “当票。”藤田刚掏出那张纸,街道上突然爆发出密集的枪声。老掌柜的算盘珠啪地停住,浑浊的眼珠转向雄二:“大阪来的” 雄二心头一跳,刚要回答,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五个穿黑色制服的伪冀东保安队士兵跌跌撞撞冲进来,领头的络腮胡手里攥着把还在冒烟的王八盒子。 “张掌柜!日本人见人就杀!”络腮胡的吼声在看到雄二时戛然而止。双方同时举枪的瞬间,老掌柜突然从柜台下抽出把砍刀,刀光一闪就劈断了油灯绳。 黑暗笼罩了当铺。雄二被藤田拽着滚到柜台后,耳边全是子弹穿透纸窗的噗噗声。混乱中有人用大阪方言喊了句“趴下”,接着是手榴弹爆炸的巨响。 当雄二再次能视物时,看见老掌柜正用铜秤砣砸一个日本伤兵的脑袋。柜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穿学生装的少年,手里紧握着雄二昨晚包文件的防水布。 “李先生说你会来。”老掌柜甩了甩秤砣上的血,从少年手中抽出一张车票,“午时三刻,运河码头的小火轮。”他踢开地板上暗格的木板,“下面直通护城河。” 藤田的机枪卡壳了,正用枪托砸着退弹口。雄二看了眼窗外,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穿不同军服的尸体——有保安队的黑制服,也有日军的黄军装。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杀光叛军”的吼叫声。 “一起走!”雄二拽起藤田。少年却突然拦住他们,递过两套沾血的保安队制服:“码头有检查站。” 钻进暗道的瞬间,雄二听见当铺大门被踹开的巨响。黑暗的甬道里弥漫着霉味和尿骚气,藤田边跑边嘟囔:“我的银元还在营房。” 护城河边的芦苇丛里藏着一条小舢板。少年划桨的手瘦得能看见骨节,船行至河心时,雄二看见城墙上的日军正在处决俘虏,被绑成一串的保安队士兵像下饺子般栽下城墙。 少年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我爹说今天会出事。” 雄二胃部一阵绞痛。前世历史书上冰冷的事情,此刻正在他眼前展开血腥的全貌。小火轮突突的引擎声从前方传来,船头站着个穿长衫的身影——是李先生,他手里拿着的不再是钢笔,而是把锃亮的毛瑟手枪。 藤田突然抓住雄二的胳膊:“真要跟中国人走”他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会被当叛国罪。” 小火轮上放下绳梯时,雄二摸到了怀里的南部手枪。两发子弹,一发留给敌人,一发留给自己。这个念头闪过时,船上的李先生突然举起一张报纸。 “全面战争开始了。”李先生的圆眼镜反射着火光,“你们大阪人最懂做生意——现在,活着就是最好的买卖。” 运河对岸传来九二式重机枪的扫射声,子弹打在水面上激起一连串水花。雄二看着藤田惨白的脸,突然想起运输舰上那个给他酒喝的油脸士兵。他深吸一口气,抓住摇晃的绳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