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暗香浮海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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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泉州港，灼热的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风与各种香料混杂的奇特气味。百草轩分号后院，小木正仔细核对新到的一批暹罗安息香，忽然听见前堂传来一阵骚动。福贵急匆匆掀帘而入，面色凝重地递上一封没有落款的信函。 "掌柜的，今早有人在门口塞了这封信。"福贵压低声音，"里面说永盛堂的赵天豪上月秘密去了吕宋岛。" 小木展开信纸，只见上面用歪斜的字迹写着："赵某携倭商往南，欲断君香路。"他指尖轻抚腰间那枚紫檀木印章，想起离京前周大人那句"海路险恶，慎防暗礁"的提醒。 "备船，我们去番商聚集的'香市'看看。"小木将信纸在烛火上焚毁，"带上那套验香的银器。" 泉州城南的香市人声鼎沸，各色番商在摊位前讨价还价。小木敏锐地注意到，几家向来与百草轩交好的暹罗商号，今日却显得神色闪躲。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一家相熟的香料摊前，随手捻起一撮龙脑香。 "老板，这香似乎比往日的成色差些" 暹罗商人擦着汗支吾："近来海上风浪大，好香难寻啊..." 小木心中了然，转身对福贵低语："你去打听下，最近可有倭商的船队在附近活动。" 三日后，福贵带回令人不安的消息：一支由三艘倭船组成的商队，半月前悄然停泊在离泉州港三十里的无名小湾。更蹊跷的是，永盛堂的账房先生近日频繁出入市舶司，似乎在打点通关文书。 八月仲秋，危机终于爆发。百草轩从三佛齐订购的一船檀香，在海上遭遇"风浪"全数沉没。几乎同时，市面上突然涌现大量廉价檀香，包装与百草轩的货物极其相似，但香气刺鼻，久闻头晕。 "掌柜的，这是要断我们的货源啊！"福贵查验过假檀香后急报，"这些假货用普通松香浸泡香精，成本不及真品三成。" 小木却异常镇定。他让福贵取来近半年的航海日志，仔细比对后发现了破绽：声称沉没的那艘货船，恰好在"事故"前两日曾在那个无名小湾停靠过。 "备一份厚礼，我们去拜访市舶司的王提举。"小木眼中闪过锐光。 市舶司衙门的后堂，王提举面对小木送上的南海珍珠，显得坐立不安。"小掌柜有所不知，"他压低声音，"近来朝廷严查倭商，但有些事...本官也难做啊。" 小木不动声色地又添上一盒龙涎香："大人明鉴，百草轩近日欲从渤泥国进口一批珍稀香料，这是货单，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王提举瞥见货单上"渤泥王室特许"的印章，脸色微变。小木趁机道："听说永盛堂也有一批倭货要报关，大人可要仔细查验，近来倭商多有不法..." 九月重阳，事情出现了转机。市舶司突然严查一批倭商货物，在其中发现了严禁贸易的南洋禁药。永盛堂牵连其中，赵天豪不得不匆忙离泉避风头。 但小木在松口气的同时，发现了个更深的隐患：那批被查的倭货中，混有几箱特殊的香料包装，上面印着模糊的菊花纹样——这与林薇薇手札中记载的"前朝宫廷御香"标记极其相似。 "掌柜的，这事恐怕不简单。"福贵担忧道。 小木沉吟片刻："你速去查清，近来可有宫廷采办南下。" 十月霜降，谜底渐显。一位从京师来的老太监悄然造访百草轩，出示了半块龙凤玉佩："听闻贵号精通香药，咱家奉命寻一味'返魂香'。" 小木心中一震。这"返魂香"乃是传说中的宫廷秘药，师父手札中仅提及"此香非凡品，非圣旨不可制"。他谨慎回道："公公明鉴，此香所需药材极为罕见，需三年才能配齐。" 老太监眯起眼："若用倭商带来的'速成法'呢" 小木正色道："香药关乎性命，岂可贪快求速" 老太监闻言颔首，临行前似无意间透露："永盛堂上月献过一炉香，说是'返魂香'的简方..." 小木顿时警觉。他连夜查阅典籍，发现所谓"速成法"需用南洋禁药为引，久用伤身。更可怕的是，若将此香进献宫廷，后果不堪设想。 十一月冬至，小木做出一件冒险之举。他通过周大人递密折入京，详陈"速成返魂香"的危害，并附上林薇薇当年留下的正宗配方。此举风险极大，但为防永盛堂酿成大祸，他不得不为。 腊月祭灶日，京师传来消息：有太医因进献劣香被革职查办，虽未点名，但明眼人都知与永盛堂有关。赵天豪匆匆北返，其在泉州的势力一落千丈。 但小木并未松懈。他深知，永盛堂虽受挫，但其背后的势力仍在。正月元宵，他收到闽浙水师提督的密函，邀百草轩为水师配制防瘴药材。这看似是桩美差，但小木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政治风险。 "掌柜的，要不要推掉"福贵担忧道，"听说水师内部派系复杂..." 小木摇头："若是推辞，反显得心中有鬼。但接这差事，需格外谨慎。" 二月二龙抬头，小木亲赴水师大营。他不仅仔细查验将士体质，还考察了战船环境，提出"因人制宜、因船配方"的理念。更妙的是，他将配方完全公开，邀请太医院共同评议。 这番光明磊落的做法，赢得水师上下赞誉。但就在小木以为风波已平时，三月三上巳节，一个意外发现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永盛堂在被查的倭货中，暗藏了几箱特殊香料。这些香料单用无害，但若与水师常用的防锈漆混合，会产生致幻气体。若非小木坚持改用新配方，险些酿成大祸。 "好歹毒的计策！"福贵后怕不已。 小木却沉思道："这手法不像赵天豪的风格，倒像是..."他想起老太监提及的"返魂香"，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四月谷雨，小木悄然离泉，亲自押送一批药材往京师。临行前，他将泉州分号托付给福贵，再三嘱咐："若有倭商再来，切记不可交易。若有宫廷采办，一律需有京师总号手令。" 海船破浪北行，小木站在船头，望着茫茫大海。他知道，这次返京，等待他的将是更深不可测的风浪。但百草轩这缕药香，既然已经飘过重洋，就绝不会在暗礁前止步。 而此刻的京师，永盛堂的赵天豪，正对着一炉新香露出诡异的笑容。香炉边，摊开着一本残破的《香谱》，其中一页赫然写着："返魂香，亦可乱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