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有盼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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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便坐在进门的厨房这里聊着天，三个人都是许昌的，孙祥会虽然是新乡的，但总归只隔了个郑州、隔了条黄河，那还是一个省的老乡。 其实建国后存在了三年的平原省，不过从孙祥会记事起，他就是河南人了，所以四个河南老乡聊着天，并没有任何沟通上的障碍。 “这西域就是大啊！” 李世德感叹地说：“火车坐了三天三夜，长途客车又坐了三天，过了玉门关的时候，我还以为西域都是沙漠，坐客车沿着天山往西走，我以为咱们这里是沙漠里面的绿洲，哪想到这地方这么好！” 夏季入伊犁，满眼望去到处都是绿色，成片的未开荒的原始树林，甚至还带着些许蛮荒的气息，这让李世德在长途客车从伊宁市转道向东之后，顿时意识到弟弟在书信里写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在迪化我见了玉秀，她夫妻俩过得都挺好，还说要给我在火车站找个押车的工作，我没同意，当哥的咋还能靠着个已经嫁人的妹妹再说咱都是农民，还是种地亲切！” 堂姐说的那个工作，李世英也知道，76年他三叔的儿子来西域，就曾经押了三年的货车，往京师送西瓜，往内地运骆驼，可惜李玉秀夫妻俩终究不是领导干部，那仍旧只是个火车站的临时工而已。 要是个正式工，李世英觉得花钱甚至借钱，能托关系也得把大哥送回去，但很可惜，他们家没有这样的硬关系。 晚饭做好了，四个人就在屋门口摆了张桌子，坐在一起吃饭喝酒。 饭菜都很简单，一盆茄子西红柿炖羊肉，羊肉是麦收后大队宰杀了分给各家各户的；一盘炒鸡蛋，鸡蛋是李世英跑去其他社员家里买的；一碟煮花生，花生是杜新华和卢林、江少安送来、仓库第一次搬家后分给盖了新房的年轻人们的。 老谢院子里的菜地种的蔬菜多一些，就去摘了炒了盘青菜，主食自然就是馒头，不过李世英又去穆先白家里要了几张馕，也让大哥尝尝民族特色。 “啥都好，也没有蚊子，晚上睡觉还凉快，”李世德喝了口小酒，笑呵呵地说：“也没有老家恁多人，这住了几天，心情都好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李世德这话说到边疆最大的好处了，那就是在这里不会有人在意他们黑五类分子的身份，没有人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骂他们是地主后代，甚至满怀恶意和怨毒地诅咒他们地主就该断子绝孙了。 在座的四个人中，大约也就老谢享受到了些地主后代的待遇，他家里当地主的时间可比李世英兄弟俩家里的久远得多，所以老谢是接受过家里传统式的教育的。 孙祥会家里算是中医世家，也不算是多大的地主，他们本人在这个年纪，根本都没有享受到地主应该享受到的那些。 李世英不清楚其他地主后代们的具体心理，反正他对新时代是没有什么怨恨的，他家里成为地主的年代太近，就连父亲三兄弟都还没过上传说中的地主们那奢华的生活。 若是用后世的话，就是没有成为过天龙人，自然也就对天龙人的生活从来不曾窥探和盼望。 几个人坐在院子里聊天，一直聊到天黑，老谢便回家睡觉，大哥住在西屋，孙祥会跟李世英在东屋挤了挤，凑合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李世英和孙祥会就骑马出发，他们还要继续完成挖草药的工作。 “你这几天也不要着急跟着大队去地里干活，先熟悉熟悉周边环境，没事干去场部转一转，周末了去六大队的巴扎逛一逛，有啥缺的再买，等我回来啊！” 临走前李世英不忘叮嘱，李世德笑呵呵地说：“快走吧，我就先歇着，休息几天。” 挥了挥手，李世英俩人骑马朝六大队而去，孙祥会颇有些羡慕地说：“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李世英心想这感情能不好么大哥李世德比老谢还要大一岁，李世英记事起，县里或者公社搞批斗，他老爹就要被拖出来，戴着纸糊的高帽子、脖子上挂两块砖游街，批斗一次回家，父亲就要躺床上歇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所以从小就是大哥带着李世英玩耍，小学三年级退学后，大哥又督促着李世英每天学习，虽然没有课本，但一本字典每天都要认字，等李世英十五六岁，就跟着大哥做木匠，在生产队和公社到处跑。 可以说李世英如今有初中的文化水平，全靠着大哥的严格要求，否则他连一封家书都写不出来的。 这一点而言，李世英都不能够跟孙祥会比，孙祥会好歹有家学，他父亲、叔叔都能指点，李世英的父亲也是没什么文化的，虽说重视教育那是中国人的传统，但在前些年激情岁月里，动不动就挨批斗，还要在村里干各种脏活累活，哪里还有什么精力教育子女呢 两个人聊着天，到了六大队，跟一同下山卖草药的卢林等人会合，便又返回了天山。 虽然挖草药是非常枯燥而且寂寞的一件事，想一想吧，三四个人分散在一大片山坡上，一整天都见不到一个生人，除了自己的同伴外，再想要看一个陌生人，就得翻山越岭大半天才有机会遇到。 但是大家的心里都是有盼头的，知道自己既然到了边疆，就算是脱离了老家的苦海，那么就可以朝着新生活而努力了。 为着这个新生活，枯燥、重复、寂寞，便都可以忍一忍了。 只是李世英他们并没有在山上待太久，大概二十来天，一群人凑在一起一商量，便决定下山回家。 去年他们第一次上山的时候，大家都还有一股新鲜劲儿，到第二次上山时，那股气儿就泄了一半，这第三次上山，勉强熬了二十天就实在待不下去了。 于是仍旧如前两次一样，孙祥会与李世英俩人领头先下山卖草药，然后分两次将铺盖、锅碗瓢盆、粮食等搬运下山，在卢林家里，李世英仔细算了账，大家当面清点明白后签字或者摁个手印，钱就算分到手了。 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多，但一个人也分到了八十多块钱，主要是今年上山挖草药的人多了起来，草药的收购价也就降了些，不过大家都很知足，于是凑钱喝了一顿酒后，便各自回家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