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定海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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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在一种表面平和、内里暗潮汹涌的氛围中继续。 佣人撤下餐盘，换上清口的茶点和香茗。清雅的茶香稍稍驱散了之前的火药味，但紧绷的弦并未真正放松。 三婶王雅茹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苏晚。她轻轻吹了吹茶沫，脸上挂着看似和煦的笑容，目光却像细针般落在苏晚身上。 “苏晚啊，”她声音放缓，带着长辈语重心长的口吻，“这结了婚，和以前做姑娘家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方方面面都有人看着，等着挑错处。”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主位上面无表情的顾老爷子，继续道，“言行举止，交际应酬，甚至……这尽快为顾家开枝散叶，都是顶要紧的事。你年纪轻，又是……这样的性子，往后要多上心，尽快适应才是，可不能让晏舟为你分心，耽误了正事。” 这番话，比之前顾琳的试探更加露骨且刁钻。不仅再次暗讽苏晚出身和性格“上不得台面”，无法胜任豪门主母的角色，更是直接将“开枝散叶”这个敏感话题摆上了台面，带着施压和催促的意味，仿佛她只是一个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温婉书微微蹙眉，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了眼不动声色的老爷子，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顾琳则低头玩弄着指甲，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苏晚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温热的瓷壁却暖不透她瞬间有些冰凉的指尖。这种直白到近乎羞辱的审视，让她胸口发闷，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涌了上来。她可以坦然面对对自己能力的质疑，却难以忍受这种对人格和尊严的轻慢。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在这种场合，无论说什么，都可能被曲解成不识大体或者顶撞长辈。 就在她唇瓣微启，却发不出声音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覆上了她放在膝上、悄然握紧的左手。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瞬间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 苏晚浑身一僵，诧异地侧过头。 只见顾晏舟不知何时已放下了茶杯。他面色依旧平静无波，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但那只手却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王雅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三婶。” 只这一声称呼，就让王雅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顾太太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语气淡漠，字句清晰，“自有我来衡量。至于孩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雅茹，最后落回苏晚被他握住的手上，语气带着一种绝对的维护和宣告： “是我和晚晚之间的事，不劳三婶费心。” “晚晚”。 这个亲昵的称呼，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寂静的餐厅里。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冷峻的侧脸。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灼热得烫人。 王雅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张了张嘴，却在顾晏舟那冰冷无波却又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直作壁上观的顾承志连忙打圆场，干笑两声：“呵呵，晏舟说得对，说得对，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商量就好。” 顾琳也噤若寒蝉，不敢再露出丝毫看戏的表情。 整个餐厅，落针可闻。 一直沉默品茶的顾老爷子，此时缓缓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他深邃的目光在顾晏舟与苏晚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太过复杂，难以解读。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身。 “时候不早了。”他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都散了吧。” 这一句，为这场硝烟弥漫的家宴，画上了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顾晏舟也随之起身，自然地松开了握着苏晚的手，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维护只是一个幻觉。 但他掌心残留的温度，和他那一声“晚晚”，却像一道强有力的印记，深深地烙在了苏晚的心上。 在这深似海的豪门里，他，成了她此刻唯一的，定海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