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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六,晨。 船行运河,薄雾锁水。 林不觉立于船头,肩伤遇寒则痛。他手中握着沈知微所赠《钱范图录》,翻至“制范匠名录”页。 “景元三年后,工部专设‘官范修刻司’,掌天下钱范修造。 匠分三等: 一等:胡三,专修‘景元通宝’母范; 二等:李四,修‘万历通宝’; 三等:王五,修地方小钱。 所有官范,范底刻‘工’字暗记,以防伪。” ——范模源头,必在工部修刻司。 但谁可能外流 林不觉在纸上列出三人: 胡三:一等匠,掌母范,机会最大; 李四:二等匠,不涉景元钱,可能性低; 王五:三等匠,无修母范资格,排除。 嫌疑人:胡三。 再查籍贯: “胡三,湖州南浔人,景元三年入工部,年六十二。” ——湖州南浔。 林不觉记下:目标:湖州,制范匠,姓胡。 巳时,嘉兴。 漕帮“押货使”登船,皮笑肉不笑:“林佥事南下巡查,我帮理应护航。此段水匪多,派十人随行。” 林不觉冷笑:“圣旨写‘随漕运总督南下’,未写‘随漕帮’。” 押货使脸色一沉:“林佥事初来,不知规矩。这运河,漕帮说了算。” 话音未落,阿骨朵骨哨一响,五名北境快骑自后舱跃出,刀已出鞘。 “北境规矩。”她道,“船,我们守。” 押货使怒目而视,终退。 午时,南浔。 林不觉扮作收山货的行商,入镇。 他先访镇志馆。 管事老头翻了半日“匠户录”,摇头:“南浔无胡姓铜匠。倒是有王、李、赵三家,做铜盆铜壶的。” “确定”林不觉问。 “祖上三代都记着呢。”老头肯定,“若有工部匠人,必有优免,岂会不录” ——记录被删。 他再访胡宅旧址。 宅院荒废,墙倒屋塌,蛛网密布,显是多年无人居住。 院中杂草齐膝,哪有“新土” 阿骨朵嗅了嗅:“有旧铜味,但无硝味。不像铸钱处。” 林不觉心头一沉:线索断了。 他翻开《钱范图录》,再看“胡三”条目: “景元三年入工部,年四十二。” 如今已是景元七年——胡三已七十余岁,若在世,必老迈。 其子胡明,若承家业,应为中年匠人。 可镇志无录,宅院荒废——说明胡氏已不在匠户之列。 为何失传 林不觉思忖: 工部匠人子弟,可承父业; 若不继,则家道中落。 中落之因,无非三途: 一曰病亡,二曰败家,三曰获罪。 若病亡,邻里应知; 若获罪,官府有档; 可如今无人提及,更像主动隐匿。 那最可能——败家。 败家之徒,常有何习 赌、酒、色。 酒、色难察,但赌必留痕: 赌档记账,欠债难逃。 他问阿骨朵:“南浔何处赌钱” 阿骨朵递来一张手绘草图:“三处:东市‘快活林’,西市‘聚义堂’,北门‘龙虎斗’。” 林不觉点头:“先查赌档。” 申时,快活林赌档。 他假意赌钱,观察钱色,皆为足重“景元通宝”,无劣钱。 但他问老板:“可有个姓胡的常来” 老板警惕:“不记得。” 第二家,摇头。 第三家,老板犹豫:“有个‘胡二’,欠我三十两,一个多月没来了。” “胡二不是胡明” “他这么说的。”老板冷笑,“赌徒都爱用假名。” “人呢” “赢了笔大的,走了。说去杭州享福。” 林不觉问:“他常和什么人来往” “穿短打的,不像是本地人。” ——漕帮特征! 他再查赌档账本,翻到“胡二”欠款页,墨迹稍新——有人近期翻过。 他警觉:有人也在找胡明。 当夜,他与阿骨朵蹲守赌档。 二更,两黑衣人潜入,欲烧账本。 阿骨朵出手,擒一放一。 审问:“谁派你来” “不……不知……”黑衣人咬破藏毒牙套,毙命。 ——灭口! 林不觉立于河岸,望向运河。 他知道: 胡明没赢钱, 他被带走了; 镇志被改, 宅院荒废, 赌档账本被查, ——有人在清除线索。 而那“穿短打的外人”—— 不是商旅,不是脚夫, 是漕帮打手的装束。 他问阿骨朵:“南浔何处是漕帮地盘” 阿骨朵指向西市码头:“‘顺通’‘利达’两家船行,明面运粮,暗管私货。” 林不觉将“胡二”欠条收好,放入《钱范图录》夹层。 他在空白页写下: “排查结论: 胡三之子胡明,化名‘胡二’,好赌欠债; 一个多月前失踪,最后现身于‘龙虎斗’赌档; 有‘穿短打外人’与其密会,疑为漕帮; 有人近期查账本,并派杀手灭口。 初步判断:胡明因赌债或知密,被漕帮控制。 下一步:查‘顺通’‘利达’船行,摸漕帮在南浔的行事规律。” 他合上书页,望向西市码头。 那里,船旗猎猎,人声鼎沸。 而真相, 就藏在那些 看似寻常的 船帆与吆喝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