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笨拙的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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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喘息和那滴泪带来的微弱暖意，如同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涟漪很快被更汹涌的波涛吞没。训练，依旧残酷。 王凯不再像最初那样频繁地表达愤怒或绝望。巨大的压力像沉重的磨盘，碾碎了他外露的情绪，只留下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和一种被逼到极限后爆发出的、属于普通人的、笨拙而坚韧的求生意志。 他依旧在浓烟中迷失，在噪音中听错指令，在突然的模拟攻击下狼狈不堪地摔倒、中弹、“死亡”。c-的评级依然是镜花水月。但细微的变化在悄然发生。 当烟雾弥漫时，他会下意识地弓起身子，尽量压低重心，摸索墙壁的动作不再那么盲目，开始尝试用脚去试探前方的障碍物，动作虽然依旧笨拙，却少了几分慌不择路。当刺耳的噪音干扰指令时，他会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忽略一部分杂音，集中全部精神去捕捉耳机里那几个关键的方位词，哪怕听不完全，也会根据残缺的信息和之前对地图的模糊记忆，做出一个方向性的判断，而不是完全僵在原地等死。 面对模拟的攻击，他依旧躲不开全部。虚拟的麻痹弹、电击枪依旧会让他半边身体失去知觉。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中弹后就彻底放弃抵抗。他会利用还能活动的手臂和腿，拖着麻痹的身体，用尽全力向最近的掩体后翻滚，哪怕动作迟缓得像慢镜头回放。有一次，他甚至在中了“催泪弹”后，强忍着虚拟的强烈灼痛和窒息感，凭借着记忆和最后一点意志力，连滚带爬地摸到了距离目标点只有几米远的一个角落，才彻底“倒下”。虽然依旧是“失败”，但这次，他的“尸体”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键盘”的记录本上，王凯的“存活时间”在缓慢但持续地延长，平均反应速度依旧慢得可怜，但“路径选择合理性”和“遭遇突发状况后的应对能力”两项数据，开始出现极其微小的、却稳定的上升曲线。 陈铮依旧面无表情地发布着指令，提升着难度，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他在观察，观察着这个普通人如何在绝境中榨取自己每一分潜能，观察着那份笨拙背后，如同野草般顽强求生的韧性。这比任何天赋都更值得关注。 刘佳佳的陪伴也从无声的守护，变成了更具体的、点到即止的观察和提醒。她不再沉默，但每次开口都极其谨慎。 当王凯又一次因为烟雾迷失，下意识地想要直起身子时，她会极其轻微地咳嗽一声。王凯的动作会瞬间顿住，然后慢慢伏低身体。 当王凯在噪音中艰难捕捉指令，眉头紧锁、呼吸急促时，她会轻轻敲一下自己的膝盖。王凯会猛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尝试放缓呼吸节奏。 当模拟的攻击再次袭来，王凯下意识想硬抗时，她会用极低的声音快速吐出两个字：“翻滚！” 王凯的身体会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就地滚开，虽然姿势狼狈，却往往能避开最致命的攻击点。 这些提示非常微小，几乎不着痕迹，更像是一种条件反射的引导。刘佳佳严格恪守着“旁观者”的界限，绝不越俎代庖，不给任何战术建议，只在他即将犯下最致命错误的边缘，用最不起眼的方式拉他一把。她知道，真正的战场没有人提醒，她必须让他自己学会“感知”和“判断”。她所能做的，只是在他摸索的过程中，尽量让他在“死亡”的边缘多停留片刻，多积累一点“活着”的经验。 王凯接收到了这些信号。他不再抗拒，甚至开始主动去“捕捉”刘佳佳那些细微的动作和声音。每一次成功的闪避或方向修正，都让他对刘佳佳的“提示”多一分信任和依赖。这种在高压下形成的、近乎本能的默契，成了支撑他在炼狱中坚持下去的又一根支柱。 又一次高强度的模拟结束。王凯没有立刻摘下眼镜，而是躺在虚拟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这一次，他成功地在浓烟和噪音的双重干扰下，避开了两波巡逻队，躲开了三次模拟攻击，虽然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在距离目标点还有十米的地方被守卫发现“击毙”，但整个过程持续了接近三分钟！是他目前为止坚持得最久的一次！ 虚拟的“死亡”并未带来太多沮丧。他摘下眼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眼中竟然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带着血丝的亮光。他看向刘佳佳，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兴奋：“刚才…你敲膝盖的时候…我差点就被侧面那个守卫发现了…” 刘佳佳看着他眼中那微弱却真实的亮光，看着他因为一点点进步而流露出的、如同孩童般的兴奋，心头百感交集。她轻轻点了点头，嘴角也微微牵动了一下，一个极其短暂、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嗯，看到了。反应快了点。” 这简单的肯定，却让王凯觉得比任何奖励都珍贵。他咧开嘴，想笑，却因为肌肉的酸痛而呲牙咧嘴，表情扭曲又滑稽。 陈铮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而微妙的氛围：“休息结束。下一轮，加入夜视环境及小队通讯干扰模拟。” 新的挑战，再次降临。灯光被调暗，模拟场景切换到只有微弱应急光源和夜视仪绿莹莹视野的黑暗环境。同时，耳机里队友（虚拟）的通讯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充满杂音。 王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新的难度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再次淹没。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了眼镜，眼神中的亮光被更深的凝重取代，但那份属于普通人的、笨拙却无比执拗的求生意志，却如同黑暗中燃烧的微弱炭火，未曾熄灭。 淬火，仍在继续。痛苦未曾减少，但那个名为“王凯”的普通人，正在这熔炉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软弱的外壳，显露出内在的、被痛苦磨砺出的、钢铁般的韧性与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希望之光。他的成长，缓慢、笨拙、充满血泪，却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