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坊间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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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的日子仿佛一潭深水，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自有其流动的轨迹。秦佳喻的生活重心依旧围绕着她的“事业”。与云琮提过的合作策略，她已有了初步构想。 这日，她将轻黛唤至跟前。经过这些时日的历练，轻黛虽仍是那副温顺模样，但眼神里已多了几分沉稳和机警。 “药坊近日风头过盛，并非长久之计。”秦佳喻开门见山，指尖无意识地敲着那份记录了新合作思路的纸笺，“我拟了一份章程，你下次去见李掌柜时带给他。” 轻黛双手接过，仔细看去。纸上条理清晰地写明了后续计划：杏林春将暂停推出全新成药，专注于将现有几种效验确凿的成药（如金疮散、清瘟饮、健脾丸）做精做深，确保品质与供应稳定。同时，提出与城中两家信誉颇佳、但规模中等的药铺“济仁堂”和“百草轩”进行初步合作意向，由杏林春以优惠价格提供部分成药，由他们代为销售，借此分摊市场注意力，也能借助他们原有的渠道深入民间。 “小姐思虑周全，”轻黛看完，由衷佩服，“如此既能稳住根基，又能悄然扩大影响，还能避免成为众矢之的。只是……这合作的条件和分寸，李掌柜能把握好吗” “所以这章程需细看。”秦佳喻道，“利润分成、供货数量、品质监管都有明细。你让李掌柜务必谨慎挑选合作对象，宁缺毋滥。初期合作规模宜小不宜大，先观其行，再定后续。” “是，奴婢明白了。”轻黛郑重地将纸笺收好，“小姐放心，‘雨儿’知道该如何与李掌柜分说。” 秦佳喻点点头，对轻黛的成长颇为满意。她想了想，又道：“另外，让李掌柜留意一下，市面上是否有对药材炮制、尤其是对提纯增效方面有独到见解或有兴趣钻研的老药工或坐堂大夫。不必声张，暗中留意即可。”她始终记得，人才是发展的根本，她需要寻找和培养能理解并执行她理念的人。 “是。” 轻黛退下后，秦佳喻重新将目光投向桌上那块云琮送来的蓝铜矿。她取了一小粒，用玉杵小心研磨成粉，又取出一些其他药材，开始进行一些极小剂量的配伍试验。她的神情再次变得专注忘我，外界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 而此刻的越王府书房，气氛却略显凝肃。 云琮听着影七的回报，面色沉静，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紫檀木桌面。 “殿下，苍珏皇子的人，对黑石岭工坊的窥探并未停止，虽转为静默，但并未撤离。此外，我们的人发现，他似乎在暗中查探京中几位颇负盛名的巧匠和铁匠的近况及去向，尤其关注近一两年内是否有异常举动或突然技艺精进者。”影七禀道。 云琮冷哼一声：“他倒是执着。‘萧澄’消失，他便想从源头查起，倒也不算太笨。”他沉吟片刻，“让他查去。那些匠人的底细干净，与工坊明面无半点瓜葛，他查不出什么。只需盯紧他的人，确保不会骚扰到无辜之人，更不可接近……丞相府。” “属下明白。”影七应道，迟疑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事……吏部侍郎前日宴请了济春馆的刘东家，虽是为其母祝寿，但席间闭门谈了近半个时辰。我们的人无法探知具体内容，但刘东家出来后，神色似乎轻松了不少。” 云琮眼中寒光一闪：“看来，有人还是不甘心，想走走门路。继续盯着，看看他们想玩什么花样。若有异动，及时报我。”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再威胁到她的安全。 “是！” 影七退下后，云琮起身走到窗边，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屋脊，看到那座偏僻的小院。他知道她在做什么，知道她的谨慎与谋划。他欣赏她的聪慧与独立，却也心疼她事事需殚精竭虑。他所能做的，便是为她扫清那些她可能尚未察觉、或无力应对的暗处的威胁，给她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让她能安心做她想做的事。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腔中涌动，那是保护欲，是欣赏，是日益加深的眷恋。他想起马场上她递过药瓶时那自然却不经意的关切，唇角不由微微扬起。 或许，他该再寻个由头，去听听她对那块蓝铜矿有什么新发现。 与此同时，城西的马场上，却是另一番热烈景象。 沈梦溪正纵马疾驰，身姿矫健，如同一团流动的火焰。今日她并非与人比赛，只是在享受御风而行的快意。 苍珏恰好也在马场，他并未上前打扰，只勒马立于场边，含笑看着。他欣赏沈梦溪身上那种蓬勃的生命力与自信，这与他在宫廷中见惯的温婉美人截然不同，像是一股清冽奔放的山泉，令人心旷神怡。 待沈梦溪尽兴而归，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额角带着细汗，牵着马缓缓走来时，苍珏才驱马迎上。 “沈小姐好骑术，每次观看都觉赏心悦目。”他笑着称赞，语气真诚。 沈梦溪爽朗一笑，用汗巾擦了擦额角：“苍珏殿下过奖了，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殿下今日不跑两圈” “方才已跑过，见沈小姐驰骋，便不忍打扰这美景。”苍珏的话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风趣，却不显轻浮。他顺势与她并辔慢行，聊起了马经，又从马匹聊到了各地的风土人情。 苍珏见多识广，言辞风趣，沈梦溪性格开朗，也不拘束，两人倒是相谈甚欢。只是沈梦溪发现，这位苍珏殿下似乎总在不经意间，将话题引向一些工匠技艺、新奇物件方面，偶尔还会旁敲侧击地问及京城近来是否有何特别的趣闻或能人异士。 沈梦溪虽觉有些奇怪，但并未深想，只当是他异国皇子对胤朝风物好奇，便也捡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说了，例如某家酒楼新请了江南厨子，某位老翰林致仕后在家钻研木工巧技之类。 苍珏听得认真，心中却暗自筛选着信息，试图找出可能与“萧澄”或那精良军械有关的蛛丝马迹。然而，从沈梦溪这里得到的，大多是些寻常市井消息，并无太大价值。 但他并不觉得失望。能与沈梦溪这般轻松交谈本身，就让他感到愉悦。他看着身旁女子明媚的侧脸，心想，探查之事固然重要，但偶尔享受一下这京城的阳光与微风，与有趣的人说说话，似乎也不错。 只是他未曾注意到，在他与沈梦溪交谈时，远处高台之上，下来巡视马场事务的越王云琮，正负手而立，目光淡漠地扫过他们二人，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深思。 苍珏对沈梦溪的接近，是单纯出于欣赏，还是另有所图云琮不得而知，但任何可能波及到他在意之人的因素，都值得他留意。 京城看似平静的日常下，暗流依旧在悄然涌动。有人专注于脚下的路，有人凝望着心上的人，也有人，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既享受着片刻的轻松，也未放下深藏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