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糖纹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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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把铜钱收进铁盒,苏培盛就敲了响门。他站在外头没进来,声音压得低:“格格,佛堂那边催了,德妃娘娘说今日的经卷要赶在午前誊完。” 我没应声,只把铁盒塞进枕头底下,起身披衣。推门出去时,苏培盛递来一包新糖,纸包上盖着四爷私印。“四爷说,吃这个,别再舔印泥了。” 我接过来,捏了一块含在嘴里。甜味刚化开,他就引我往西院走。路上没人说话,拐过穿堂时,他忽然慢下半步,低声补了一句:“玉镇纸换新的了,娘娘亲选的。” 佛堂里檀香比昨日更浓。德妃靠在软榻上,手里捻着佛珠,眼睛半阖。年氏不在,只有两个小宫女垂手立在角落。案几上摊着新抄的《心经》,旁边搁着一方青玉镇纸,雕工精细,纹路繁复。 “来了”德妃没睁眼,“接着抄吧,昨儿那份字太软,重写。” 我上前坐下,提笔蘸墨。镇纸压在纸角,玉色温润,底面朝上。我伸手挪动时,指尖蹭过底部,触到细微凸起——是刻痕。 德妃忽然开口:“那镇纸,喜欢吗” “回娘娘,玉质上乘,雕工难得。”我说。 “老四书房里也有块相似的。”她缓缓睁眼,“你见过” “臣妾不敢擅入四爷书房。”我低头写字,笔锋稳。 她轻笑一声,没再说话。我抄到第三行,借着翻页动作,悄悄把袖中糖块碾碎,混着唾液抹在指尖,趁整理纸张时,在镇纸底部轻轻一抹——糖渍沾上刻痕,纹路清晰浮现。 心跳快起来。那纹路,和登基诏书密文一模一样。 德妃忽然坐直:“手怎么抖” “回娘娘,墨汁滴在袖口,臣妾怕污了经卷。”我答。 她盯着我看了片刻,嘴角微扬:“你倒是谨慎。”又躺回去,“继续抄吧,本宫要听你念一遍。” 我应声,继续落笔。抄到第七行,门外传来脚步声。胤禛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给额娘请安。” 德妃抬手示意我停下,转头看向门口。胤禛跨进门,行礼如仪,目光扫过案几,在我脸上停了一瞬,又移开。 “查账路过,顺道来看看额娘。”他说。 德妃点头:“你府里账目,近来可还清楚” “有姜氏帮衬,差错少些。”他答。 德妃笑了:“她倒是个能干的。”又转向我,“老四既来了,你随他去一趟账房,核对下上月支出。” 我起身行礼,收拾笔墨。胤禛站在原地没动,等我走近,才转身往外走。苏培盛跟在后头,一路无话。 出了佛堂,拐过回廊,胤禛忽然停步。我没防备,差点撞上他后背。他侧身让开一步,指尖在我掌心轻轻一划——三下,短促有力。 “东厢。”他低声说,随即抬步继续走。 我没问,只跟在他身后。到了账房,他命人取来账册,自己坐在主位翻看。我站在一旁,假装核对条目,实则盯着他手指——他每翻一页,指尖就在桌沿轻叩一下,节奏分明。 苏培盛端茶进来,放下时低声道:“三更,东厢烛火不熄。” 我点头,接过茶盏。胤禛抬头看我一眼,没说话,继续翻账本。半个时辰后,他合上册子,起身道:“今日就到这。” 我跟着他出门,走到院门口,他忽然回头:“糖吃完了” “还剩两块。”我说。 “留着。”他顿了顿,“别浪费在不该用的地方。” 我明白他的意思。镇纸上的纹路,不是随便能碰的东西。可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装没看见。 回屋后,我把糖纸摊开,用炭笔描下拓印的纹路。线条蜿蜒,和记忆中的诏书密文完全吻合。更底下还有四个残字——承天受命。 我盯着那四个字,手有点抖。德妃早就在准备登基法统,连玉玺篆体都提前刻好了。她给四爷的,究竟是助力,还是枷锁 窗外天色渐暗,更鼓声隐约传来。我收起糖纸,藏进铁盒。盒子里铜钱、药丸、地形图挤在一起,现在又多了这方玉纹。 二更天,我摸黑起身,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袖中藏了银针——胤禛提醒过,下次别舔。我轻手轻脚出门,绕过巡夜的婆子,往东厢方向走。 院门虚掩着,推开来,胤禛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本册子。见我进来,他合上册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我坐下,没说话。他从袖中取出一方小印,放在桌上。印面朝下,底部刻着同样的纹路。 “认得”他问。 “认得。”我说,“和镇纸一样。” 他点头:“德妃给你的铜钱,带了吗” 我掏出铜钱,放在桌上。他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去。“青海军饷的账,年羹尧做了手脚。德妃的印,能压住那些窟窿。” “所以娘娘是在帮您”我问。 “帮”他冷笑,“她在选棋子。” 我没接话。他伸手,把铜钱推到我面前:“你验过的印泥,配方记下了” “记下了。”我说,“金砂三成,朱砂五成,蜂蜡两成,加西域香料压涩味。”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把我袖中的银针抽出来。“带着这个,下次直接试毒,别用舌头。” “是。”我说。 他收起银针,站起身:“三更过了,你该回去了。” 我起身告辞,走到门口,他又叫住我:“明日德妃若再传你,不必推辞。” “是。”我应声,推门出去。 夜风凉,吹在脸上清醒得很。我攥紧袖中的铜钱,一步步往回走。赌局已经摆开,玉纹是饵,印泥是证,而我,是那个被推到台前的人。 回到屋里,我重新躺下,铁盒硌在枕下,硬邦邦的。闭上眼,掌心还留着胤禛划过的触感——三更,东厢,烛火不熄。 明天还得去佛堂,德妃的经卷还没抄完,镇纸还在案上,等着我去拓下更多秘密。 糖可以再要,命不能重来。可既然上了这条船,就得把每一步走稳,把每一道纹路看清,把这场戏——唱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