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无声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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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边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香槟的气泡在杯壁上缓慢上升，远处湖面的粼粼波光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所有的声音，谈笑、音乐、甚至晚风，都在苏家兄弟同时站出来的那一刻，被无形地隔绝开来。 这个角落瞬间成为了整个宴会厅的焦点。 就连演奏的乐队都似乎感受到了这紧张的气氛，乐曲声不自觉地轻柔了几分。侍者们训练有素地停留在安全距离之外，但眼神中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 几位与苏家交好的长辈交换着担忧的眼神，而一些年轻的名媛则难掩兴奋，悄悄拿出手机想要记录这难得一见的场面。 记者区更是彻底沸腾了，快门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知道，无论今晚的结果如何，这都将是明天各大媒体的头版新闻。 顾晏辰站在原地，承受着苏墨琛冰冷的目光和苏景然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视线，好奇的、审视的、幸灾乐祸的……如同无数细小的针，扎在他的皮肤上。 这是他人生中少有的难堪时刻。作为顾氏集团的掌舵人，他习惯了被人敬畏、被人仰视，何曾像现在这样，像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被当众驱逐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这一切都发生在苏晚晚面前。在她面前，他总是想要维持那份高高在上的姿态，想要让她仰望。 而现在，他却像个笑话。 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目光试图再次穿越兄弟二人构成的屏障，去寻找苏晚晚的身影。 他看到傅司寒微微向旁边让了一步，这个动作看似礼貌，实则将更多的空间留给了苏家兄弟，自己则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至于卷入冲突，又能清晰地观察局势。 这个细节让顾晏辰的心又沉了几分。傅司寒的游刃有余，更衬托出他的狼狈。 他看到她了，她依旧站在傅司寒身侧，微微侧着头，目光平静地望着湖面，仿佛眼前这场因她而起的对峙，与她毫无关系。 那种彻底的、事不关己的淡漠，比苏家兄弟的阻拦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冷。 “顾总，”苏墨琛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商场掌权者特有的威压，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今晚是苏家为庆祝家父康复和欢迎舍妹归家举办的宴会。” 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顾晏辰身上，带着审视与疏离，“我们感念各位宾朋到场同庆，更希望这份喜悦不被任何不必要的‘过往’所打扰。我想，顾总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并且……懂得分寸。” 这番话，比直接的驱逐更显高明。他没有否认顾晏辰的宾客身份，却将他的行为定义为可能破坏宴会喜悦的“不必要的过往”，并直接要求他“懂得分寸”。 这无异于在说：你可以在这里，但请离我妹妹远点。 苏景然紧接着冷笑一声，他可没有大哥那么多弯弯绕绕，桃花眼里淬着冰，声音也扬起了几分，确保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哥，跟他说这些客气什么有些人就是看不懂眼色，非要往不欢迎他的人跟前凑！顾晏辰，这里没人想跟你叙旧，请便吧！” “不欢迎你”四个字，如同重锤，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也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间。这是毫不留情的驱逐。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谁也没想到苏景然会如此直接，这几乎是把顾晏辰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几位与顾氏有生意往来的宾客面露难色，想要上前打圆场，但在苏墨琛冷峻的目光下，又却步了。 这是苏家的家事，更是苏家在向所有人表明态度——苏晚晚，由苏家守护。任何人想要越过苏家接近她，都要先掂量掂量。 顾晏辰的脸色在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苍白。他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角似乎有青筋隐隐跳动。 他想起离婚那天，苏晚晚也是用这样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他，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那时他觉得解脱，觉得终于摆脱了这个包袱。 现在他才明白，那不是平静，是死心。是彻底绝望后，连恨都不愿意再给予的漠然。 如果她恨他，至少说明她还在乎。可现在，她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他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以他顾氏总裁的身份，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可此刻，在苏家的地盘上，为了见苏晚晚一面，他竟被如此当众羞辱。 一股怒火混合着巨大的委屈和不甘，冲上他的头顶。 他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推开挡在面前的苏景然，冲到苏晚晚面前，抓住她的肩膀，问她到底有没有心！问他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易地抹去过去的一切！ 然而，残存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他。他知道，他不能。 如果他今天在这里失控，那么他和苏晚晚之间，就真的再无任何可能了。 而且，只会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个一直作壁上观、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傅司寒，看一场更大的笑话。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苏晚晚看到自己失控的样子。在她面前，他始终想要保持那份该死的骄傲。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苏晚晚身上，带着最后一丝希冀，一丝挣扎，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他希望她能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能够打破这令他窒息的僵局。 然而，苏晚晚终于缓缓转过了头。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他，没有怨恨，没有波动，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就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无关紧要的人。 那一刻，顾晏辰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宁愿她恨他，骂他，甚至给他一耳光。也好过这样，仿佛他从未在她生命中存在过。 原来，最残忍的惩罚不是恨，而是遗忘。 然后，她微微侧身，对身旁的傅司寒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傅司寒含笑点头，姿态闲适地为她让开半步，两人似乎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个动作，彻底击溃了顾晏辰最后的防线。 他明白了。他不是不受欢迎，他是在她的世界里，已经被彻底清除的过去式。她的沉默，她的无视，比苏家兄弟任何锋利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所有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顾晏辰挺拔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晦暗与疲惫。 他什么也没说。没有理会苏墨琛冰冷的逐客令，也没有回应苏景然挑衅的目光。 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苏晚晚最后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冷漠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转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一步步向外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 那些或同情、或嘲讽、或好奇的目光，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 他的脚步看似沉稳，但那背影在流光溢彩的灯火映照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与落寞，与这满堂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入侵者的黯然退场，暂告段落。 苏景然看着顾晏辰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这才收起浑身的刺。 苏墨琛则微微蹙眉，顾晏辰最后那个眼神，让他感觉到事情或许并不会就此结束。 苏晚晚自始至终，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