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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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亚的怒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冻结了神殿内刚刚萌芽的、那一点微弱的温馨。空气不再流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攥紧，连那些发光结晶的光芒都变得晦暗不定，畏缩地闪烁着。先前那些灵动、好奇的触手悉数隐匿，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那片在神殿深处汹涌沸腾、充满压迫感的黑暗，如同酝酿着风暴的深渊之眼。 璃璟站在原地，白色嫁衣无风自动，并非因为气流，而是被那澎湃的负面意志所激荡。她体内的神力悄然加速运转，在体表形成一层微不可查的屏障，抵御着这令人心悸的威压。她没有退缩，也没有贸然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那片黑暗，眼神锐利如刀，试图穿透那浓稠的恶意，看清其核心。 “……吵……吵……吵……” 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从黑暗中心迸发出来，裹挟着难以忍受的烦躁，像无数根细针，试图扎入璃璟的脑海。这并非针对她，更像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情绪宣泄。 “虫子……” 那冰冷的、带着厌恶的完整意念再次响起，比之前清晰了许多，“……试图……用噪音……构筑囚笼……可笑……” 噪音囚笼璃璟心念电转。是那些呼唤祂的“他们”他们不是在祈求，而是在用某种方式……攻击或者禁锢奈亚这超出了她对原始村落祭祀的认知。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奈亚，也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这座神殿本身，来自它与外部深海连接的某个薄弱节点—— 嗡！ 一声沉闷的、仿佛巨型弓弦震动的巨响，猛地穿透了神殿的屏障，在整个空间内炸开！伴随着这声响，神殿一侧那由能量维持的、隔绝海水的“气泡”壁障，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庞大、扭曲、充满破坏欲的身影，强行撕裂了那暂时不稳定的壁障，裹挟着冰冷的深海暗流和一股浓烈的、带着腐烂气息的狂暴能量，冲入了神殿！ 那是一条怪鱼，或者说，是某种深海生物被异常力量污染、畸变后的可怖造物。它的体型堪比一艘小型帆船，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如同溃烂脓疮般的灰绿色，上面布满了不断开合、流出粘稠黑液的吸盘。它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状利齿的、足以吞下一头牛的巨口，此刻正发出无声的、却能让灵魂震颤的嘶吼。它的鳍翅边缘锋利如刀，甩动间带起一道道黑色的能量涟漪，腐蚀着途经的空气。 它一闯入，那纯粹的、毫无理智的毁灭欲望就如同瘟疫般扩散开来。它似乎感知到了神殿内最强大的两个存在源——那片沸腾的黑暗，以及孤立无援的璃璟。它那没有瞳孔的头部“看向”璃璟，巨口张开，粘稠的涎液滴落，在地面上灼烧出滋滋作响的黑烟。 显然，相对而言，看起来更“弱小”的璃璟，是更容易撕碎的目标。 而在神殿之外，通过那尚未完全闭合的壁障裂缝，璃璟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幅转瞬即逝的画面：洞穴祭坛处，老祭司和村民们并未散去，他们围着一个更加复杂、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法阵，正在狂热地吟唱着，法阵中央悬浮着一块不断搏动的、仿佛某种生物心脏的暗红晶体。刚才那撕裂屏障的撞击，以及这条怪鱼的闯入，显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净化’祭品或者，试探神明” 璃璟瞬间明白了奈亚口中的“虫子”和“噪音”所指何物。这些凡人，不知从何处得到了禁忌的力量，竟试图主动攻击深渊之主，而她和这条被驱策的怪物，都是这场愚蠢冒险中的棋子！ “吼——！” 畸变怪鱼发出一声灵魂层面的咆哮，庞大的身躯携带着万钧之势，如同一座腐烂的山脉，朝着璃璟猛扑过来！腥臭的风压扑面而来，那张巨口仿佛一个通往毁灭的深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袭击，璃璟的眼神瞬间冷冽如冰。她可以闪避，可以防御，但那一瞬间，涌入她心中的并非仅仅是自保的本能，还有一种被冒犯的怒意——对这些凡人愚蠢行径的怒意，对这条怪物破坏了她与奈亚之间那微妙平衡的怒意，以及，对背后那股驱策这一切的、充满恶意的未知力量的怒意。 她不想在这座神殿里狼狈躲闪，不想让奈亚看到她的“弱小”，更不想让外面那些“虫子”以为他们的伎俩能够得逞！ 就在怪鱼的利齿即将触及她白色嫁衣的千钧一发之际—— 璃璟没有动。 她没有结印，没有吟唱，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运用力量的迹象。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抬起眼眸，那双平日里慵懒、偶尔带着调侃的眸子里，此刻沉淀下了亿万年星辉流转的威严与冷漠。她并非“做”了什么，而是她“是”什么——她是璃璟，是曾执掌创造与毁灭的根源之一，是凌驾于绝大多数规则之上的存在。 她只是，朝着那扑杀而来的、不可一世的畸变怪物，无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投去了……“一眼”。 那一眼中，蕴含着至高无上的“否定”。 否定其存在。 否定其形态。 否定其被赋予的扭曲使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怪鱼扑击的动作凝固在半空，它那狂暴的嘶吼戛然而止，它那充满腐烂能量的身躯，从最前端的利齿开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线条，无声无息地、平滑地分解、消散。没有爆炸，没有光芒，没有留下任何残骸或能量波动。就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仅仅万分之一个呼吸之间，那庞大、狰狞、携带着毁灭力量的怪物，就这么在璃璟的“一眼”之下，彻底化为乌有。连同它带来的腥风、暗流和腐蚀性能量，也一同被抹除得干干净净。神殿内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只有那被撕裂的屏障还在缓缓自我修复，发出细微的能量嗡鸣。 璃璟缓缓放下不知何时微微抬起的手，她甚至轻轻整理了一下因能量激荡而有些凌乱的袖口。然后，她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转向那片依旧在沸腾，但似乎……凝滞了一瞬的黑暗。 她感受到了那道注视着她的意念，其中的愤怒和烦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凝固的……“审视”。 死寂。 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深沉、都要紧绷的死寂。 奈亚的怒火似乎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硬生生掐断。那片沸腾的黑暗不再剧烈翻滚，而是如同活物般收缩、凝聚，变得更加深邃，更加专注。那无处不在的威压并未减轻，反而更加沉重，但其中的意味已然改变。 那道古老的意念，再次响起。这一次，没有了慵懒，没有了困惑，也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剥离了所有情绪色彩的、纯粹的探究，以及一丝……连祂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凝重： “……你……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祂在璃璟初临时问过，带着好奇。此刻再问，却重若千钧。 璃璟迎向那片凝聚的黑暗，脸上没有任何得意或是畏惧。她甚至微微偏了下头，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些许疲惫，些许无奈，以及一丝洞悉一切的淡然。 “我是什么，很重要吗” 她用意念回应，声音直接传递到黑暗深处，“重要的是，那些‘虫子’似乎并不满足于仅仅是呼唤你了。他们，在试图用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挑衅深渊。”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神殿的壁垒，落在了遥远的海面之上，那个举行着邪恶仪式的洞穴。 “而这条被驱使的‘野狗’，” 她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冰冷的锋刃，“弄脏了你的……客厅。” 黑暗沉默了。 良久，那道意念才再次传来，语调恢复了部分慵懒，却掺杂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兴味： “……客厅……确实……被弄脏了。” 紧接着，璃璟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意志，如同苏醒的灭世巨兽，从神殿深处，从奈亚的本体之中，升腾而起！这一次，目标明确，不再是无意识的烦躁宣泄，而是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冰冷彻骨的……“清理”意图。 祂的注意力，彻底被引向了神殿之外，引向了那些胆大包天的“虫子”。 而璃璟，站在原地，感受着那足以让世界战栗的力量从身边掠过，心中并无喜悦，反而沉静如水。 她成功转移了奈亚的怒火，但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绝非普通“祭品”。这短暂的平衡已被打破，更深、更危险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奈亚会如何“清理”那些凡人而祂在“清理”之后，又会如何对待她这个隐藏着惊人力量的、“光”的化身 深海之下的暗流，因她这一“眼”，骤然变成了汹涌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