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当众抛下与佛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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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珩的那句“你倒是吃得开心”，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破了宴会厅里虚伪的平和。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清晰地传入了周围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耳中。那话语里的复杂情绪——疲惫、未散的焦躁，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因她过于平静而生的愠怒——如同无形的波纹，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所有的目光，或明目张胆，或小心翼翼，都聚焦在这对峙的两人身上。期待着这位刚刚被当众抛弃的“替身”，会如何反应是委屈辩解，是惊慌失措，还是终于无法维持镇定，在这场无形的羞辱中败下阵来 璃璟抬起眼，迎上傅斯珩那深邃如同旋涡、翻涌着难以名状情绪的眼眸。他的呼吸似乎还带着室外夜风的微凉，额角的薄汗在璀璨的水晶灯下泛着细碎的光，这一切都昭示着他方才的匆忙与急切——为另一个女人而生的急切。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去而复返、带着一身未平息的动荡站在她面前质问她的男人。心底那片属于神明的宁静湖面，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她甚至没有放下手中那个装着半块熔岩巧克力蛋糕的白瓷碟。只是微微偏了下头，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里的甜点师，手艺不错。”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他略显凌乱的领口，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客观： “傅先生处理完苏小姐的事了” “轰——” 仿佛有无形的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直白地、近乎挑衅地，在傅斯珩明显情绪不佳的时候，提起那个名字提起他那份昭然若揭的偏袒与急切 这根本不是他们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反应！没有眼泪，没有控诉，甚至连一丝委屈都没有！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平静，和一种……精准戳破对方伪装的、近乎冷酷的坦率！ 傅斯珩的瞳孔猛地一缩，攥在身侧的手瞬间收紧，手背青筋虬结。璃璟这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挑开了他试图忽略的、也是今晚最不堪的一面——他为了苏晚清，抛下了作为他女伴出席的她。 而她，不仅没有如他预想般黯然神伤，反而在这里……评价甜点师的手艺！ 一种被无视、被轻视、甚至被嘲弄的怒火，混合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她这份超乎寻常的平静而产生的恐慌，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奔涌。他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伪装，找到那属于“璃璟”的痕迹。 但是没有。 眼前的这个女人，眼神清澈见底，如同山涧清泉，映不出丝毫慌乱与卑微。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自成一方世界，将他所有的怒意和探究都隔绝在外。 这种彻底的失控感，让他几乎要失控。 就在这气氛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时刻，宴会的主人，一位鬓角花白、气度雍容的老者，适时地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圆滑的笑意，试图打圆场。 “傅总，您回来了正好，李部长他们刚才还问起您呢，关于城东那块地的开发方案，有几个细节想再跟您探讨一下。”他笑着看向傅斯珩，又对璃璟礼貌地点点头，“璃小姐今晚真是令人惊艳。” 傅斯珩紧绷的下颌线动了动，强行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压了回去。商场的本能让他瞬间收敛了外泄的情绪，只是那眼神依旧冰冷地烙在璃璟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对宴会主人微微颔首：“张老，失陪一下，我马上过去。” 张老笑了笑，识趣地走开了。 傅斯珩的目光重新回到璃璟身上，那里面翻涌的怒火被强行压制，沉淀为一种更深的、冰冷的警告。他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那淡淡的、与他主卧同款却又似乎不同的雪松气息。 “待在这里，别动。”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等我回来。” 这不再是商量，而是命令。一种不容置疑的、试图重新将她纳入掌控范围的命令。 说完，他不等她回应，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便转身，跟着张老的方向，朝着宴会厅另一侧那群正在交谈的政商名流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冷硬，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 他又回到了属于他的战场，那个由权势和利益构筑的世界。 而璃璟，再次被他“安置”在了原地。 周围那些看客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同情，有讥讽，有好奇，也有几分了然——看吧，即便傅总回来了，她依旧只是个需要“等待”的附属品。 阿香快步走到璃璟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和担忧：“小姐，我们先去旁边坐坐吧”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小姐像个展品一样，继续站在这里接受众人的审视。 璃璟却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追随傅斯珩离去的背影。她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碟子里那半块流淌着浓郁巧克力酱的蛋糕，用银叉轻轻切下一小块，送入口中。 细腻、醇厚、带着微苦的甜香在舌尖弥漫开来。 嗯，确实不错。 至于傅斯珩的命令 等她 璃璟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浅，几乎无人能察觉的弧度。 她为何要等一个，可以随时为了别人将她抛下的人 时间在流淌的乐曲和虚伪的寒暄中悄然滑过。 傅斯珩被几位重要的合作伙伴围住，就某个大型项目的细节进行着深入的交谈。他谈吐从容，逻辑清晰，很快就掌握了对话的主导权，仿佛已经完全从方才那场小小的插曲中抽身。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注意力，始终无法完全集中。 眼角的余光，总会不受控制地，瞥向宴会厅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看到璃璟并没有“待在那里不动”。 她在阿香的小声劝说下，最终走到了靠窗的一处相对安静的休息区，在一张丝绒沙发坐了下来。她没有像其他落单的女宾那样无聊地摆弄手机，或者刻意寻找相识的人搭话。 她只是安静地坐着，背脊挺直，姿态却放松。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以及夜色下远处蜿蜒如灯河的城市街景。侧脸在朦胧的灯光下，线条柔和而静谧，像一幅被时光定格的古典油画。 偶尔有侍者经过，她会轻声询问几句，然后，傅斯珩看到她……居然又点了一份餐 不是香槟，不是点心，而是一盅……需要用汤匙慢慢品尝的、热气腾腾的什么汤羹 她甚至还对侍者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礼貌微笑。 那笑容，刺痛了傅斯珩的眼睛。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被他当众抛下、又被他命令等待之后，如此安然如此……自得其乐 一种强烈的、被忽视的愤怒，和一种更深层次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彻底脱离掌控的恐慌——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烦意乱。 与他交谈的某位老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笑着打趣道：“傅总这是心系佳人放心，璃小姐就在那边，跑不了。” 这话像一根针，扎破了傅斯珩努力维持的平静。他脸色一沉，周遭的气压瞬间降低。 另一位试图缓和气氛，连忙道：“傅总对苏小姐真是情深义重，刚才想必是担心坏了吧苏小姐没事吧” “苏小姐”三个字，此刻听在傅斯珩耳中，却莫名地有些刺耳。他想起了医院里，苏晚清只是受了些许惊吓，手腕有极轻微的扭伤，却抓着他的衣袖，泪眼盈盈、依赖十足的模样。那熟悉的情态，曾经是他午夜梦回的慰藉，可不知为何，在离开医院、驱车返回宴会的路上，那张楚楚可怜的脸，竟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反而眼前这张，平静、疏离、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脸，越来越清晰地占据了他的脑海。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 一场至关重要的商业谈判，就在傅斯珩这种罕见的心神不宁中，草草告一段落。 他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摆脱了那几位意犹未尽的合作伙伴，迈开长腿，再次朝着璃璟所在的那个角落走去。 这一次，他的步伐更快，更急，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要立刻确认什么的迫切。 然而，当他穿过人群，即将走到那处休息区时，他看到的一幕，让他猛地停住了脚步，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璃璟依旧坐在那张沙发上。 但她并非独自一人。 之前那个与她有过短暂交谈的建筑师周明轩，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那里，正站在沙发旁，微微俯身，面带温和的笑容，似乎在向她介绍着窗外某栋建筑的设计特点。 而璃璟，正仰着头，专注地听着。窗外的灯光落在她的眼睛里，像是洒满了细碎的星辰。她甚至……微微点了点头，唇角带着一丝倾听时的、自然的柔和。 她对着另一个男人，露出了他今晚从未得到过的、如此专注而柔和的神情！ 一股前所未有的、猛烈到几乎要炸裂的妒火，混合着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狂怒，如同火山喷发般，瞬间席卷了傅斯珩的全身！比他得知苏晚清出事时，更加汹涌，更加不受控制！ 他为了她匆匆从医院赶回，而她，却在他离开的这短短时间里，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 “璃、璟！”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令人胆寒的冰冷煞气。 璃璟和周明轩同时转过头来。 周明轩看到傅斯珩阴沉得几乎要杀人的脸色，识趣地立刻直起身，礼貌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一个字，便迅速转身离开了。 璃璟看着去而复返、并且明显处于盛怒中的傅斯珩，脸上的那丝柔和瞬间消失，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也多了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傅斯珩几步跨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笼罩下来。他垂眸，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阴鸷得可怕，声音像是淬了冰： “我让你待在这里别动，你听不懂吗” 璃璟缓缓站起身，与他平视。她的身高在女性中算高挑，但在他面前，依旧显得纤细。可她的气场，却丝毫不弱。 “傅先生，”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你的‘别动’，是指连与人正常交谈的自由都没有吗” “正常交谈”傅斯珩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璃璟，别忘了你的身份！谁允许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璃璟并没有挣扎，也没有露出吃痛的表情。她只是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不是推开他，而是……轻轻按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然后，她抬起眼，看着他那双盛满怒火和占有欲的眸子，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甚至带着点探讨意味的语气，打断了他的暴怒，轻声问道： “傅先生，这里的佛跳墙，” “听说是一绝。现在还能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