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报喜不报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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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吃完饭安置下来，已近晚上十点。 周清平喝多了，被周清华灌的。 饭桌上，周清平感受到二十多年来几乎从未感受过的、来自至亲的“温情”话语。 在酒精的猛烈冲击下，他有点晕晕乎乎，分不清今夕何夕，更分不清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他心底里那点因为女儿出生带来的委屈和早上冲突后对父母的警惕和防备，都被这虚假的暖意和酒精暂时麻痹了。 周清平只觉得眼眶发热，心头酸软。甚至觉他得自己不应该在没有告知父母的情况下，就将工资领走。 周念薇听着爷爷、奶奶和大伯想着法给她爸周清平灌“迷魂汤”，心里就气得咬牙切齿。 刘二梅婉拒了张桂花“热情”的聊天邀请后，简单洗漱完就进了西屋。 “清平喝多了，你婆母安置他跟他三弟睡去了。”刘二梅撩开了蚊帐，坐到了床边。 “小姨～”徐美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她坐起了身子。 “别总起来，你要多躺，少下床。” “小姨～”徐美华忽的眼眶一热，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声呼唤里溃不成军。 她猛地张开手，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紧紧地环住了刘二梅的腰，把脸深深埋进小姨带着皂角清香的衣襟里，瘦弱的肩膀无声地耸动着。 “哎哟，都当妈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撒起娇来了。” 刘二梅心尖一酸，面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意，稳稳地揽住了徐美华。 她宽厚温暖的手掌在徐美华单薄的脊背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抚着，如同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这熟悉的、带着母亲般温暖的拍抚，让徐美华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泪水却更加汹涌地浸湿了刘二梅的衣襟。 过了好一会儿，徐美华的抽泣才渐渐平息。 刘二梅用粗糙却温柔的手指，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目光平静而深邃地看着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 “丫头，现在没外人了，你实话告诉我，你在周家，到底过得怎么样” 徐美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眼神慌乱地躲闪开。 她不想让小姨为她操心，更怕小姨知道实情后，一生气会做出什么事来，反而让她们母女和清平在这个家更难立足。 于是，她选择报喜不报忧。 徐美华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 “小姨，我……我过得挺好的！真的，您别担心我。” “真的吗” 刘二梅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徐美华心里激起巨大的涟漪。 小姨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真……真的。”徐美华垂下眼睑，不敢与刘二梅对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 “周清平是个好人，他对我挺好的。我们结婚一年多，他从来都没对我发过脾气，红过脸。” 徐美华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切的感激和苦涩， “而且，清平他一点也不嫌弃妞妞是个女儿。妞妞刚生下来的时候，他抱着都舍不得撒手。” 女儿出生前，周清平是她在这个冰冷的家里，唯一真实可触的温暖。 徐美华如实说道，言语间都是对丈夫的维护。 “清平对你好，我看得出来，他是个老实心善的孩子。” 刘二梅点点头，肯定了这一点。 但随即，她话锋一转，目光如炬， “那周家的其他人呢你婆母张桂花对你怎么样妯娌关系处得如何我看你那个大嫂，似乎是个厉害角色” 她的问题直指核心，毫不含糊。 “婆母对我……也……也还行的。” 徐美华的声音低了下去，如同蚊蚋，带着明显的心虚和委屈。 “大嫂……大嫂家里是镇上的，她二叔还是镇长，有头有脸的。家里条件就很不错，嫁妆给的也多。婆母对大嫂比对我好，那也是……也是应该的。” 徐美华试图为婆婆的偏心找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可言语间的酸楚和失落却无法掩饰。 自从踏进周家大门，她孝敬公婆，任劳任怨，天不亮就起来下地干活，喂猪喂鸡，从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希望能在这个家里安稳地生活下去。 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小心翼翼，公婆对她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徐美华知道，自己娘家穷，娘又死得早。自己没念过几天书，更拿不出像样的嫁妆。 在势利的张桂花眼里，她就是高攀了他们周家，自然矮人一等，怎么都瞧不上眼。 尤其在得知她怀的是个女儿后，张桂花的脸色就没好过。 在她面前总是摔摔打打，锅碗瓢盆磕碰得震天响。 稍有不顺心，那污言秽语便不绝于耳，句句诛心。 周清平在家时，张桂花还会收敛几分，可一旦清平出门上工，那便是徐美华的噩梦时光。 但徐美华能怎么办呢 她没有娘，从小在爷爷奶奶的非打即骂中长大，早就养成了逆来顺受、懦弱胆小的性子。 实在委屈得狠了，她就找个没人的角落，捂着嘴哭一场，哭完了，擦干眼泪，还得继续回去干活。 她一嫁进周家，就如同温顺的羊羔落入了虎口。 要不是周清平是个心善的，处处维护她，她可能早就被张桂花磋磨得不成人形了。 “你呀，唉～” 刘二梅长叹了一口气，右手的食指用力的点了点徐美华的额头。她知道外甥女不想她担心，只捡好的说。 “傻瓜，跟小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别总是报喜不报忧的，有了委屈就要说出来，要学会反抗。 小姨也是吃过婚姻苦的人。你那婆母，我一眼就看出来，她是个不省油的灯。还有你那个大嫂，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人。你要多长个心眼，防着点，知道不。” 刘二梅也知道外甥女性子软，不能逼太紧，得慢慢教。 徐美华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对了，我听你爸说，清平现在煤窑里做挖煤工，每个月工资收入还不错。那工资你得掌管好，他这个工作也不容易。” 刘二梅继续循循善诱。 “嗯，他今天刚领了工资，全都给了我。他还说，以后他赚的钱全都由我来管。” 徐美华一想到今天丈夫的举动，对未来的生活又多了几分期盼。 “那就好！你和清平一条心，这日子才会过得好！” 刘二梅听到都是外甥女管钱，心里的悬着的石头也稍稍落了地。 或许，美华娘俩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差。 罢了，往后还是多来山口村转转，看看她们娘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