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万家镇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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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下的德语短句，仿佛带着某种灼人的温度。 道康合上笔记本，将其重新塞回夹层，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在安放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原来，他不是孤身一人。 在这个最黑暗、最绝望的躯壳里，竟然还藏着一簇微弱却坚定的火种。真正的樱羽宫道康，那个被他所取代的灵魂，或许早已用自己的方式，开始了这场无声的战争。 他不是一个鸠占鹊巢的窃贼，而是一个使命的继承者。 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从脊椎深处升腾而起，驱散了所有的迷茫与恐惧。他不再是一个被命运抛弃的孤魂，而是一个潜伏在敌人心脏的幽灵，带着双份的意志。 杨道康的，和樱羽宫道康的。 第二天，道康便通过副官樱井宫悠真，向第一军司令官筱冢义男中将递交了会面请求。 筱冢义男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雪茄与墨水混合的气味。这位第一军的最高指挥官，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却又被一层恰到好处的官僚式温和包裹着。 “殿下，您的伤势还未痊愈，应该多加休息。”筱冢义男亲自为道康倒了一杯红茶，姿态做得十足。 “感谢您的关心，将军阁下。”道康微微欠身，姿态优雅，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疏离，“但比起在温暖的房间里喝茶，我更想知道，帝国的勇士们是如何在这片土地上战斗的。” 他将茶杯放下，目光直视着筱冢义男。 “我从东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批阅那些被润色过的战报，也不是为了听取‘皇协军’又剿灭了多少不成气候的土匪。”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属于皇室的、天生的任性，“我要去前线，哪怕只是相对安全的前线。我要亲眼看看，我们的敌人是谁，我们的士兵又在为何流血。” 这番话，完美复刻了那个“热血而天真”的亲王形象。 筱冢义男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当然不希望这位金贵的亲王殿下有任何闪失，但同样，他也不想得罪这位天皇的侄子。一个无所事事、整天在司令部里闲逛的亲王，远比一个被满足了“好奇心”的亲王要麻烦得多。 “殿下的勇气令人钦佩。”筱冢义男沉吟片刻，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既然如此，万家镇是个不错的去处。” 地图上，那个小小的圆点，让道康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里驻扎着皇协军的一个骑兵营，营长黄伟忠对帝国忠心耿耿，多次配合我军清剿八路军的游击队，治安情况良好。”筱冢义男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介绍一处度假胜地，“殿下去那里视察，既能体验战地氛围，又能彰显帝国对‘友军’的重视，一举两得。” “就去那里。”道康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地答应下来。 他知道，筱冢义男是想用一个看似安全的地方打发自己。 但他更知道，李云龙的独立团，马上就要对那个“忠心耿耿”的骑兵营下手了。 一场好戏，即将开演。 …… 前往万家镇的车队戒备森严，除了道康乘坐的轿车，前后还有两辆满载日军士兵的卡车护卫。 副官悠真坐在副驾驶座上，神情紧张，手一直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殿下，真的有必要如此冒险吗” 道康靠在后座上，目光掠过窗外萧瑟的黄土高坡，语气平淡：“悠真，你觉得战争是什么” “是……是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悠真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是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 “不。”道康摇了摇头，目光深邃，“战争是让像你我这样的人，离开家乡，来到这里，去杀戮一群我们素未谋面的人。而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必须死。” 悠真愣住了，他从未听过如此“离经叛道”的言论，尤其还是从一位亲王殿下的口中。 道康没有再解释，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他需要一个忠诚的、能为自己所用的“工具人”，而悠真这样良知未泯的年轻人，是最好的选择。他要做的，就是在其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车队抵达万家镇时，伪军骑兵营营长黄伟忠，早已带着一众军官在镇口毕恭毕敬地等候。 “恭迎亲王殿下！”黄伟忠挺着一个硕大的啤酒肚，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几乎要弯成九十度。 道康只是冷淡地从他身边走过，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这种极致的蔑视，反而让黄伟忠等人更加敬畏。 镇子里的街道上，伪军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营造出一片“太平盛世”的假象。 道康在一处临时的检阅台停下脚步，身后跟着一群日伪军官。他装作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处的马厩，那里有近四百匹战马，膘肥体壮，正是李云龙眼中的“宝贝疙瘩”。 他知道，就在周围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双锐利的眼睛，正透过步枪的瞄准镜，牢牢锁定着自己。 时间差不多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一种无形的杀气，开始在高空中弥漫。 黄伟忠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自己的“治军之道”，吹嘘着自己如何“剿匪有功”。 道康突然转过身，打断了他的话。 他伸手指着马厩的方向，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贵族的挑剔。 “黄营长。”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就在黄伟忠下意识地将头转向他的瞬间。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撕裂了小镇虚假的宁静。 一颗子弹，以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精准地从道康的耳边擦过，狠狠地钻进了黄伟忠的后心。 黄伟忠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爆开的血花，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下一秒，地狱降临。 “保护殿下！”副官悠真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将道康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他。 周围的日军卫兵也瞬间组成人墙，枪口疯狂地扫向子弹射来的方向。伪军们则彻底乱了营，像一群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哭爹喊娘。 镇子里，早已埋伏好的独立团战士们趁势发起了总攻。 枪声、爆炸声、喊杀声响成一片。 被悠真压在身下的道康，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他甚至能想象到，远处的山坡上，李云龙正拿着望远镜，看到这边的混乱，兴奋地一拍大腿：“他娘的！打歪了歪得好！歪得好啊！全团进攻，给老子抢马！” 这一枪，打死的不仅仅是一个汉奸营长。 它将一场本可能被定义为“八路军偷袭皇协军”的普通战斗，升级成了一场针对日本亲王的、蓄谋已久的“刺杀”。 这潭水，被他彻底搅浑了。 “撤退！立刻护送殿下撤退！”一名日军小队长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道康被几名卫兵架起来，连拖带拽地塞进了轿车。透过车窗的缝隙，他看到灰色的军装如同潮水般涌入伪军的营地，而那些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伪军，此刻已经兵败如山倒。 汽车引擎发出一阵轰鸣，疯狂地驶离这片混乱的战场。 道康靠在座椅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颗滚烫的心脏，正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欢欣鼓舞。 李云龙，这份开局大礼，你可得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