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事说事，别逼我回去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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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佩珍性格果断，向来说了就做。 先去村委会开了张捡到娃娃的证明。 然后一根背带背上娃，揣上家里的户口本，就这么直接奔镇上去。 家里有辆老头子以前任教时用的二八杠单车，但是她不会骑。 老头子躺床上时时需要人看顾，家里也不能不留人。 靠着两条腿，龙佩珍愣生生花了一个多小时，淌过泥泞的黄土路，走到镇上。 她没有先去派出所，而是头一回舍出老脸，拿着老头子写的纸条，去镇机关单位找了老头子以前的学生帮忙。 又在那人的陪同下去的派出所。 有人好办事这个道理是老头子教她的。 在哪里都适用。 有一层关系网在，派出所的查询回复快上很多。 不仅是马镇，所里的人甚至还帮着用电话询问了周边县、镇，得到的答复都是没人报孩子失踪。 确定了小苗儿是流浪儿童后，等再次走出派出所，龙佩珍手里的户口本上已经多了个名字。 ——许青禾。 青禾。 跟许燕秋的关系是——母女。 跟她及老头子的关系是——祖孙。 翻开户籍上娃娃的那一页，视线划过新盖的公章，最后定在“许青禾”三个字上，龙佩珍眼泪夺眶而出。 周家重男轻女，当年周家老太婆一看燕秋生下的是个女娃，之后都没多带瞅一眼。 小苗儿这个乳名，是女儿燕秋给取的。 青禾这个大名，是她家老头子取的。 只是名字取了，却始终没能上户，周家老太婆手黑心毒，愣是把着户口本不给，一直到她的小苗儿落水溺亡，都没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阿婆，你怎么哭啦不哭啊，乖。” 背后，小娃儿软乎乎的嗓音说着老气横秋的话，把龙佩珍逗乐。 龙佩珍笑着抹眼泪，偏头跟娃说话，“阿婆是高兴哩，小苗儿，你有名字啦，叫许青禾，姓许。以后你就是阿婆的外孙女了，得改口叫我外婆啦。” 许青禾。 像青禾一样充满生命力，茁壮成长。 他们一家人对外孙女的期盼与祝福，如今同样给与小苗儿。 希望她健康，茁壮。 “外婆！外婆！外婆！”小苗儿乐得眉眼弯弯，撒了欢的喊外婆。 她有外婆啦！ 她有外公啦！ 她有妈妈啦！ 小苗儿有家啦！ 自从被雷劈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好神奇呀！ 她太喜欢那个雷啦！ “外婆外婆外婆！” “诶，诶，诶！外婆听见啦，傻娃子。”龙佩珍也笑弯了眉眼，两手从后托了托娃儿小屁股，“走，外婆带我的小苗儿去菜市场买肉，咱一家子今晚吃顿好的庆祝！” “好！外婆！外婆！” “诶！诶！哈哈哈！” 背后的娃娃胖嘟嘟，重量并不轻。 龙佩珍驮着娃儿这一路下来，累得够呛。 可心头充盈的喜悦与满足，足以抵消那些疲累。 她始终没有半途将娃放下来。 一老一小就这么说着幼稚的对话，笑着，往菜市场方向去。 祖孙俩前脚走出派出所大门，后脚里头就走出个好像刚刚酒醒的汉子，盯着老小背影打量。 “许家老婆娘外婆小苗儿卧槽，许家的把那小崽子找回来了！” “真是小苗儿那崽子怎么可能！” 这时汉子后方传出一声喝骂，“林有才，杵那嘟嘟囔囔什么不想走啊我把你抓回来再教育教育” 汉子脑袋一缩，回头讪笑，“同志，我这就走，马上走！” 他得赶紧回去把这事儿告诉他姐，要是那小崽子把以前的事情说出来，可要出大事情！ 另边厢，帮龙佩珍办好娃儿的户口后，陈义回到镇政府大院，拿起电话拨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寻呼号码，然后挂了电话等回复。 很快，电话响起。 陈义坐在木椅上慢条斯理喝口茶，点根烟，等铃声快结束时才屈尊接起电话，“急个p你急，老子平时找你你装耳聋，一说跟许家有关，你他妈倒是比兔子现身还快，当你兄弟真不值钱，绝交吧！” 男人低沉声线透过话筒流泻而出，有些失真，语气淡淡的，却依旧能听出一股子冷硬，“有事说事，别逼我回去扇你。” “哥已经不是当年吊着鼻涕虫的狗蛋了，你放尊重点！” “一，二……” “……”陈义白眼一翻，语速飞快，“师母找我帮忙来了，她家收养了个小娃娃，记在许燕秋名下！另外她跟我打听镇上散工跟租房的事情，我猜他们可能想带娃搬出来，免得娃子也一块遭霉运！对了，我看见林有才那瘪犊子玩意儿了，你说怎么有人能长得那么样衰，我见他一回就想揍他一回！” “谢了。” “谢什么谢，老校长也是我的恩师，你不交代我也会多照顾——” 那头咔的一声，已经挂了电话，通过话筒再传来的，只剩嘟嘟嘟盲音。 陈义，“……” 陈义，“瘪犊子玩意儿，又这样，老子话还没说完呢！” 撂了电话，陈义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是师母过来找他时给他的。 【抱歉因病不能亲自前来，恐事情繁琐，忧心老伴儿盲头苍蝇徒劳奔波，故厚着脸皮叨扰，恳请援手一帮拙妇。许耀林敬谢。】 纸条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丑得不成形状。 就这样的字，陈义盯着看了很久，胸口堵得像压了石头。 老校长一手硬笔字极具风骨，以前谁见了不说他字写得好。 可是现在—— 陈义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手指僵硬得没办法弯曲的老人，用两个手掌夹着笔，在纸条上缓慢的、费力的写下这一笔一划。 一张纸条不过短短几句话，却满是“抱歉”“恐”“忧”“恳请”“敬谢”，满是卑谦。 家里情况那么难，都不肯收别人现金馈赠、不愿求人欠情分的老人，教书育人一身风骨，现在肯为了那个孩子折腰。 许家对那孩子一定非常喜爱、重视。 希望那孩子是个懂得感恩的。 别处发生的事情，龙佩珍不知道。 背着小苗儿回到村子已经是下傍晚了。 一进村，就感觉到了不同。 气氛低迷，又有点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