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如坐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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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 又一口暗红血沫喷出，随即传来的便是秦猛剧烈的咳嗽声。只见他蜷缩起身子，每一次震颤都似有千万根钢针在体内搅动，连带着脏腑都在剧痛中抽搐。 淮王原本半坐在榻边的矮凳上看着兵书，听闻帐中闷响时猛然前倾，膝头重重磕在榻沿，他顾不上疼痛：“秦猛！秦猛！你怎样了” 随侍医官们急忙上前，淮王倏地起身，站在一旁，给医官检查腾出位置。但见医官指尖轻搭秦猛腕脉，另一手拨开其眼皮细查瞳仁，手心紧张地冒着汗。 “王…王…爷……” 秦猛喉间腥甜难抑，气若游丝。淮王上前欲握他的手，可目光却触到那缠满绷带渗出血痕的手。他指尖悬在半空顿了顿，改以掌心轻轻拍抚秦猛：“本王在此。你已在中军大营，万事有我，你且安心养伤。” “王……王…爷，还…阳…草……” 秦猛忽然又剧烈呛咳，喉间涌出的血沫染红了颔下胡茬。为首的医官忙伸手按住他肩头，呼吸轻颤：“秦将军，莫要激动。” 随即又对淮王说道“王爷，秦将军仍需静气凝神，不宜多言。” 淮王点了点头，随即又像安抚似的对秦猛说道：“不急，先养身子。” 淮王声音放柔，却见秦猛忽然抓住他袖角，有气无力地说道：“还、阳草…… 失…窃了……” 话音未落，又一口鲜血喷在锦被上，双目一闭直接昏厥过去。 “秦猛！秦猛！” 淮王紧张着喊着：“速传谢医官！” 帐外的风卷着沙粒拍打在帐杆上，发出阵阵响声。此时谢医官再度掀开帐帘时，淮王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指了指秦猛的方向。谢医官心领神会，行过礼，急忙走向秦猛的榻前，一边询问医官们刚才所发生的情况，一边重新检查秦将军的身体情况。 待细致诊脉过后，谢医官抽回了搭在秦猛手腕上的指尖，顿了顿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随即起身，回眸时对上淮王紧蹙的眉峰：“王爷且宽心，将军心脉已稳。老臣再开一剂活血化淤的方子，申时三刻温服，不出十日当可痊愈。” “旬日痊愈”这话虽已听过两遍，但于淮王而言，仍是心中郁结，眉心不展。他望着榻上昏迷的身影，听着帐外风卷沙砾之声，忽然想起方才秦猛染血的唇齿 —— 那株能起死回生的还阳草，果真是落入他人之手了当真是齐王干的 淮王指尖摩挲着案上军报，脑海里却不停的穿梭着几个字眼 “暗桩尽拔”、“还阳草失窃”、“齐王病愈”、“储君之位空悬” 他忽然捏紧了案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这盘棋，怕是要提前落子了。 “报 ——”营帐外再度响起传报声时，淮王指尖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他眉峰微挑，沉声道：“进！” 话音未落，只见一名灰衣斥候已掀帘而入。淮王食指抵在唇畔轻摇，斥候立刻屏息收步，单膝触地呈上一枚蜡丸：“王爷，京城密报。” 蜡丸在掌心碎成齑粉，展开的素绢上墨痕未干，廿七字如寒星坠纸：“药失窃，齐王愈，睿拔桩，肃安然，睿伏秦，帝用刑，噤口舌，假死药，秦将生。”落款是：“暗影 4”。 淮王瞳孔微缩，指腹摩挲着“暗影 4”三字尾笔，绢角因用力泛起褶皱。 “暗影 4”的朱砂印记泛着暗红，如同一道陈年旧疤。 这枚深埋京畿的暗桩如冬眠的毒蛇，蛰伏七载未吐信，直至京都棋盘突生劫争，才不得以褪下鳞片作利刃。 淮王指尖摩挲着绢角朱砂，忽觉那抹红痕似有灼意 —— 他何尝不知，暗影死士每一次显身，都是以命换局的绝杀，轻则折损耳目，重则满盘皆输。 这是他拿自己的命，换秦猛的命，他深知秦猛在淮王整番布局中的作用，也深知秦猛对于淮王的重要性，因此来不及汇报，直接因时局变化而行动。 他捏着密报转向帐中舆图 —— 假死药现世，意味着秦猛必须以“诈死”脱局，但这柄悬在睿王颈侧的利剑，一旦入鞘便再难出鞘。 “传本王口谕。”淮王突然转身，案上《兵法》被带起的风掀开半页，“秦将军偶感风寒，任何人不得擅闯营帐。若有问及军中情况，便说秦将军从未离开军营半步，每日除处理政务，其余时间皆与本王在军帐中推演兵法。若有闲言生事者，军法处置。” 斥候领命欲退，又听王爷补了一句：“着军医署每日往帐中送三次药汤，药渣... 须得谢医官亲自过目。”将他眼底的冷意映得愈发深邃。 淮王又对谢医官耳语一番，谢医官频频点头。随即对看护执守的三个医官做了交待，转身离开军帐。 淮王盯着床榻上裹得如糯米粽般的秦猛发了半晌怔，指节无意识地叩了叩桌沿。收回目光时，案头那封胡王之妹阿依娜的信再次映入眼帘。 他忽然低笑一声，执起狼毫在砚台里蘸了三蘸，墨汁在宣纸上洇开清浅的涟漪： “药已妥收，承蒙姑娘高义。友人托某代致谢忱。敢问姑娘膝间之伤可曾将养那日情急之下多有唐突，幸得姑娘宽宥。随信附上太医院秘制金疮膏、玫瑰茯苓糕四盒，蜜渍梅干两盒，聊表寸心。另烦请姑娘留意一事：贵部近年可曾有人在京中见过‘还阳草’入药或与擅用此草的医者有过交道望拨冗示下。顺颂秋祺。轩字。” 墨痕未干时已卷成信筒，他隔着屏风唤来贴身斥候，将信塞进对方掌心，自是一番交待后，才放心的让斥候离开。 他望着斥候远去的背影，“还阳草” 三字在脑中不停徘徊。 帐外刚入秋的风远比京中更为寒凉，更为猛烈，恍惚间似有驼铃声从大漠传来，那个身着火红色衣裙骑着战马的女子勒缰回眸，在阳光下划出的弧光，像极了这案头笺上的朱砂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