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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刚停稳,陈砚舟就掀开了帘子。 李明辉派来的人站在巷口,手里还攥着那封乌鸦标记的黑信。 “天牢”他低声问。 对方点头:“线索从城南密会查起,最后落在一名礼部小吏身上。他被关在偏室,没人去审,也没人管。” 陈砚舟摸了摸袖口。 那片银白色的碎布还在。 昨夜野猫闯入的事,一直没想明白。 但如果有人想用北漠的东西栽赃他,那这本反诗集,说不定就是下一步棋。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月亮已经偏西,子时快到了。 “去告诉慕容昭宁,西角暗巷,子时三刻。” --- 子时三刻,西角暗巷。 风不大,但吹得人脖子发凉。 一道白色身影从墙头跃下,落地无声。 慕容昭宁摘下面巾,盯着他看了两秒:“又来这种地方上次是萧府,这次是天牢。” “他们总把脏东西藏在别人进不去的地方。”陈砚舟说,“你怕了” “怕你把自己搭进去。”她白了他一眼,“走吧,后墙巡逻换岗,还有七分钟。” 两人贴着墙根前行,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天牢后墙有一处通风口,铁栏锈迹斑斑,多年前一场暴雨冲垮了半边地基,后来补上了,但砖缝松动,人钻得过去。 慕容昭宁先翻进去,陈砚舟紧随其后。 里面漆黑一片,空气里有股霉味和铁锈混在一起的气息。 “左边第三间,”她低声道,“守卫最少。” 他们沿着走廊贴墙走,每隔几步就停下听动静。 拐过两个弯,终于到了那间偏室。 门是木制的,外面加了铁链。 慕容昭宁抽出软剑,剑尖一挑,锁扣应声而开。 门开了条缝。 陈砚舟闪身进去,顺手把门虚掩。 囚室很小,一张床,一个马桶,墙上刻满了字。 他蹲下身,手指在床板边缘一寸寸摸过去。 忽然,指尖碰到一处不平。 他用力一按,床板发出轻微的“咔”声,一侧翘起。 里面藏着一本油布包着的册子。 拿出来一看,封面三个字——《风骨集》。 翻开第一页,他就笑了。 “寒门妖士窃国柄,状元实为北漠奴。” “雪夜孤影行千里,只为胡王递密书。” 全是诗。 但不是好诗。 押韵勉强,对仗生硬,意境全无。 可问题不在诗好不好。 而在这些诗,全在影射他。 更关键的是,其中一首叫《雪夜行》的,开头两句竟是:“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这正是他还没公开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的前两句。 “他们偷了我的诗。”陈砚舟冷笑,“还想拿去当证据告我通敌” 慕容昭宁凑过来一看,眉头皱紧:“这不是你的笔迹” “不是。”他说,“但风格模仿得很像。这个人一直在盯着我写什么,然后抄几句,编成谤诗。”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人,火光也亮了起来。 换岗提前了。 “走不了。”慕容昭宁立刻抽剑,横卡在门缝里,“我顶着,你收东西。” 陈砚舟把《风骨集》塞进怀里,刚站起身,门外就传来撞门声。 “谁在里面!” “开门!” 木门晃了两下,铁链叮当响。 慕容昭宁单臂撑住,脚跟抵着墙根,额头青筋跳了跳。 “再不来招,我就要变成门栓了。” 陈砚舟闭上眼。 脑中那本《唐诗三百首》自动翻开,停在《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那一页。 他默念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 指尖发冷。 空气凝滞。 下一秒,一道半透明的冰墙从地面升起,贴着门内侧迅速成型,厚如城墙,坚若精铁。 外面又撞了一下。 冰墙纹丝不动。 狱卒们举着火把愣住了。 有人伸手去碰,手指刚触到冰面,火把“噗”地灭了。 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所有火把都在一瞬间熄灭。 黑暗中,冰墙上浮现出金色大字: “忽如一夜春风来” 字迹流转,像是活的一样。 外面安静了几息。 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退走了。 “……你这书,越来越邪乎了。”慕容昭宁收剑,喘了口气。 “不是书邪乎。”陈砚舟睁开眼,“是他们太蠢。以为写几首烂诗就能把我打倒” 他拍了拍胸口,《风骨集》还在。 证据到手。 “走。” --- 寅时初刻,两人从另一条排水道爬出,落在城西荒园。 天边刚泛白,街上没人。 “你回府小心点。”陈砚舟说。 “你也是。”慕容昭宁看着他,“别总一个人扛事。” “我没扛。”他笑了笑,“我只是喜欢让他们自己把自己绊倒。” 她摇头,转身跃上墙头,几个起落消失在晨雾里。 陈砚舟站着没动。 风吹起他的青衫,腰间玉佩轻轻晃。 他掏出《风骨集》,又翻了一遍。 这些诗烂得可以当柴烧。 但它们背后的意思很清楚—— 有人不想让他活着走出这场风波。 他合上册子,往翰林院方向走去。 天亮前,得把东西放进密档处。 路上经过一家早点铺,刚开张。 老板见他穿官服,连忙招呼:“大人用点热汤饼” “不了。”陈砚舟摆手,“赶时间。” “哎,您慢走。”老板笑着端碗,“今儿放榜,贡院外肯定挤爆了,您要是去看热闹,可得早去。” 陈砚舟脚步一顿。 放榜日。 他摸了摸怀里的《风骨集》,又想起袖中那片碎布。 昨夜野猫的事,现在想来,还是不对劲。 猫不会爬高墙。 更不会留下北漠铠甲的碎片。 除非—— 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 太阳刚冒头,贡院的方向传来第一声鼓响。 他加快脚步。 走到街角,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车帘掀开一条缝。 里面坐着个穿灰袍的年轻人,正低头喝茶。 是李明辉。 他看见陈砚舟,放下茶杯,抬手做了个手势—— 右手食指在喉咙前轻轻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