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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亮,街面还泛着湿气。陈砚舟走在石板路上,怀里那本《风骨集》贴着胸口,沉得像块铁。昨夜天牢的事已经过去,他没回头,也不打算躲。 贡院前的鼓声敲了三下。 人堆早就挤满了,考生们伸长脖子往里看,议论声嗡嗡响成一片。有人搓手,有人跺脚,还有人念诗给自己壮胆。陈砚舟穿过人群,没人拦他,也没人让路——他们都认出了这张脸。 青衫,玉佩,手里没拿扇子,但腰杆挺得笔直。 他站定在金榜前三步远的地方,不动。 礼官走上高台,手中黄绸一展,金榜缓缓揭开。 全场安静。 “解元——陈砚舟!” 名字一出,四周炸了锅。 “真是他!” “寒门出身也能中解元” “你忘了他在州试上烧文书那一手神仙都镇得住!” 有人喊:“陈学士!抬头看看啊!” 陈砚舟没抬头。他知道名字会在那儿。他只是轻轻吸了口气,袖子里的手指摩挲了一下那片银白色碎布。 就在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匹白马冲开人群,银甲映着朝阳,晃得人睁不开眼。慕容昭宁骑在马上,没下鞍,也没说话,抬手一扬。 一条银色发带飞了过来,在空中划了道弧线,稳稳落进陈砚舟掌心。 他低头展开。 发带夹层里藏着一块羊皮碎片,上面刻着北漠古文。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婚书的一角。 围观的人愣了一瞬,接着哄笑起来。 “哎哟!公主送定情信物啦!” “这可是北漠王庭的规矩,撕了婚书才算退婚,留着就是认了!” “陈学士好福气啊,文曲星下凡还能抱得美人归!” 陈砚舟嘴角微动,没笑出声。他把发带慢慢卷好,收进袖中,动作像在藏一件传家宝。 他抬头看向马上那人。 慕容昭宁坐在白马上,面不改色,可耳尖红得快滴血。她瞪他一眼,声音不大,刚好让他听见:“父王说的,能答出《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的人,当配北漠的月亮。” 陈砚舟轻声回:“那我得先问问,北漠的月亮冷不冷” 人群又是一阵大笑。 “冷!”慕容昭宁甩缰绳,“比刀锋还冷!” “那正好。”他点头,“我最不怕冷。” 话音未落,天边忽然暗了下来。 云层翻滚,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乱了。一道闪电劈下来,砸在贡院旗杆顶上,火星四溅。 人们尖叫着后退,有的蹲下,有的抱头,只有陈砚舟站着没动。 他仰起头。 脑中的《唐诗三百首》突然一页页自动翻动,最后停在《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那一章。文字浮起,金光流转,一股暖流从头顶灌入四肢。 一声清唳划破长空。 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从乌云中俯冲而下,翅膀张开足有两人宽,羽翼扫过之处,空气凝出霜花。 它绕场三周,一圈比一圈低。 最后,轻轻落在陈砚舟肩头。 鹤爪搭在他肩上,羽毛蹭着他脸颊。他伸手摸了摸鹤颈,手感像拂过丝绸。 没人敢说话。 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听得到。 陈砚舟看着京城方向,低声说:“三皇子……咱们琼林宴上见。” 仙鹤振翅,鸣叫一声,腾空而起。 它飞走时,阳光重新洒下来,照在金榜上,“陈砚舟”三个字金光未散。 有人小声问:“那是……文宫的仙使” 旁边人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以后谁要敢说我大雍没真才子,我就拿今天这事抽他脸。” “你也看见了吧那鹤是冲着他来的!” “不是冲着他,是冲着他写的诗去的!” “你们懂什么,那是天地认主!” 陈砚舟转身,面对金榜。 他没再看人群,也没去找慕容昭宁的身影。他知道她还在,也知道她会等。 他只是站在那儿,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不倒的旗。 远处传来报时的钟声。 九点整。 翰林院那边该开门了。密档处的锁还没换,钥匙还在李明辉手里。反诗集得尽快存进去,不能留在身上过久。 但他不急。 他知道萧景珩现在一定在宫里盯着消息。他也知道赵氏昨晚就没睡好,今天早上肯定派人来打探。 这些人都等着看他得意忘形。 可他偏偏就不。 他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按了按袖中的发带。 然后,他往前走了半步,离金榜更近了些。 “陈大人。”一个年轻考生怯生生地开口,“我能……能跟您合个影吗” “合影”陈砚舟回头,“怎么个合” “就……站一起,让人画下来!以后挂墙上!” 周围立刻响起附和声。 “我也要!让我排第二个!” “陈学士您笑一个呗!” “别光站着啊,说句话呀,让我们听听状元郎的声音!” 陈砚舟看了看这群人,忽然笑了。 “行。”他说,“不过有个条件。” “您说!” “每人背一首唐诗。” “啥!” “不会的,回去抄十遍《将进酒》再来。” 人群顿时乱了套。 “谁会唐诗啊!” “这不是刚出的吗” “陈学士您太狠了!” 他不管那些抱怨,只站在金榜前,等着第一个上来的人。 一个瘦弱书生哆嗦着走过来,结结巴巴念:“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声音越念越小。 陈砚舟听完,点头:“凑合。画师呢开始吧。” 画师赶紧铺纸磨墨。 第二个人上来,直接卡壳,扭头就跑。 第三个人干脆跪下了:“陈大人,我给您磕个头行不行也算沾点文气!” “磕了也没用。”陈砚舟说,“文气不往外借。” 第四个人掏出一本破书:“大人,这是我抄的您的《赤壁赋》,您给签个名” “不签。” “求您了!” “除非你先把全文背下来。” 那人当场傻眼。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吵得像菜市场。有人想攀关系,有人说要拜师,还有人举着纸条问能不能推荐进翰林院。 陈砚舟一律回答:“考过了再说。” 他始终站在原地,不躲不避,也不显烦。 直到一个小孩挤进来,约莫十二三岁,穿着补丁衣服,手里攥着半截炭笔。 他仰头问:“大人,我能画您吗” 陈砚舟蹲下来看他。 “你会画” “我会。”小孩点头,“我在私塾门口听先生讲课,记住了您的样子。” “那你画吧。”他坐正,“别怕,慢慢来。” 小孩趴在地上就开始画。 线条歪歪扭扭,但轮廓清晰。画到一半,他抬头问:“大人,您肩膀上那只鹤,能不能也画上去” 陈砚舟没回答。 他抬头望天。 刚才仙鹤飞走的方向,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漏下来,正好照在他脸上。 他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声音很轻:“画吧。它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