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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了,汽笛声从远处传来。我抓着热成像仪,靠墙站起,右腿一沉一沉地发紧。刚才回溯的画面还在脑子里闪,我被炸飞的那一刻,骨头碎裂的声音像是贴着耳膜响起来的。 周婉宁没动,但她手里的微型计算机屏幕还亮着,信号标记停在c区第七排中间。她看了我一眼,声音压得很低:“信号没变。” 我点头,把夜视仪戴上,战术手电夹在左臂和身体之间。背包里的匕首硌着后背,但我没去调整。现在每一步都得算准,不能再出半点差错。 “你跟在这儿。”我说,“别靠太近。” 她没答应,也没反对,只是把微型计算机塞进外套内袋,左手按住还在渗血的伤口。那条袖子已经湿了一片,颜色发暗。 我贴着集装箱外壁往前走,脚踩在锈铁皮上发出轻微响动。风从码头吹过来,带着海水的腥味和金属氧化后的酸气。第七排到了。我蹲下身,抬头看箱体顶部,东南方向两米左右的位置有一道接缝,边缘发黑,像是被人撬过又焊回去。 就是这儿。 我掏出匕首,刀尖插进缝隙用力一挑。铁皮发出刺啦声,一块内衬钢板松动了。我伸手进去,摸到一个硬物,扁平圆形,表面有细小螺纹,伪装成通风口螺丝的样子。 摄像头。 我把它抠出来,放在掌心。镜头很小,几乎看不见反光,但角度正好能覆盖整个接近路线。赵卫国不是想杀我,是早就知道我会来,连怎么走都算好了。 “找到了”周婉宁靠近一步。 我递给她。她接过,立刻打开微型计算机,接上数据线。屏幕闪了几下,跳出加密界面。 “军用级协议。”她盯着代码流,“得手动破解。” “多久” “十分钟,如果不出错。” 我没说话。十分钟太长了,但我们没别的办法。我背靠集装箱站着,右手不自觉地摸腰间。那里空着,枪早就没了,可肌肉还记得动作。 她敲键盘的声音很轻,但节奏很快。屏幕上字符不断刷新,进度条缓慢爬升。我盯着她侧脸,发现她睫毛在抖,呼吸比平时重。 “你还行吗”我问。 她没抬头:“再给我三分钟。” 我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码头方向。货轮影影绰绰停在岸边,灯光稀疏。交易还没开始,但他们已经在等我送死。 屏幕突然跳转。 录像开始播放。 画面晃了一下,接着出现赵卫国的身影。他穿着深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站在集装箱旁指挥几个黑衣人搬运箱子。那些箱子密封严实,编号印在侧面,像是某种实验设备。 时间戳显示是今天下午四点十七分。 镜头不动,但视野很宽,能拍到周围所有动静。我继续看下去。 几分钟后,一个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戴着鹰首面具,衣服宽大,看不清体型。赵卫国迎上去,两人低声交谈。交接完成后,面具人转身走向货轮,动作干脆利落。 就在他抬脚的一瞬间,领口被风吹开一道缝。 我瞳孔一缩。 市政厅徽章,银底蓝边,编号073。 那是周崇山的专属标识。 我还来不及反应,周婉宁突然伸手按住了屏幕。 她的手指在发抖。 画面定格在那个背影上。她没说话,但脸色一下子白了。她盯着那枚徽章,像是要把画面看出个洞来。 我看着她。 她慢慢抬起头,眼神变了。不再是冷静的技术员,也不是温柔的大姐姐,而是一个发现自己活在谎言里的女儿。 “是他。”她声音很低,“真的是他。” 我没有回应。我知道她说的是谁。 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右手。 我的手也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刚才回溯结束后一直没停的生理反应。大脑记得死亡的感觉,哪怕身体还活着。 但她握得很紧。 “我看到了……”她说,“那个背影,是周崇山。” 她的指甲陷进我的皮肤,但我没挣开。这一秒,我们不是搭档,也不是复仇者和特工,而是两个被真相砸中的人。 她咬着嘴唇,指节发白:“他一直在利用我。从小时候就开始了。训练、任务、监视陈雪……全都是他安排的。” 我说:“你现在知道了。” “可我不知道怎么办。”她声音哑了,“他是我爸。就算不是亲生的,我也叫了二十年爸爸。” 我没说话。这种事没人能替她决定。 她低头看着屏幕,又抬头看我:“你说过,子弹不会说谎。那现在呢这画面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我们就得做点什么。” 她松开我的手,把微型计算机抱得更紧。血从袖口滴下来,落在地上一小块。 我重新看向摄像头。 这东西不能留。他们既然能设陷阱,就能远程销毁数据。我们必须带走原始记录。 “还能导出吗”我问。 “能。”她说,“但我得找个屏蔽箱,不然信号会被截获。” “附近有没有废弃车辆带金属舱的那种。” 她想了想:“东侧有个报废吊车,驾驶室封闭,应该能挡干扰。” “我去拿。” “我和你一起去。” “你伤着。” “我不影响行动。”她说,“而且这数据是我破的,得由我保管。” 我没再拦。 我把摄像头收进战术包,检查匕首和防弹衣。风更大了,头顶的集装箱发出吱呀声。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在安静的码头里格外清晰。 有人在巡逻。 我贴着地面移动,绕到第七排尽头。周婉宁跟在我后面半步距离,左手始终护着计算机。吊车就在三百米外,孤零零立在角落,驾驶室黑着灯。 我们刚走出十米,她突然停下。 “等等。”她低声说。 我回头。 她盯着计算机屏幕:“信号波动了。有人在尝试远程接入。” “多久” “已经建立连接,正在加载清除指令。” 我立刻加快脚步:“抢在它执行前断电。” 她摇头:“不行,清除是预设程序,一旦触发无法中断。除非……我们在物理层面切断电源。” “那就砸了它。” “不。”她说,“我们可以反向注入病毒,让它误判目标离线,争取时间。” “你会” “会。”她说,“但需要三十秒稳定连接。” “我给你时间。” 我抽出匕首,贴墙潜行。吊车越来越近。巡逻的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正往这边靠。 周婉宁蹲在吊车底部,打开接口盖板。她的手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额头冒汗。 三十秒。 我盯着路口。 两个人影出现在拐角,端着短突击步枪,慢慢推进。 我屏住呼吸。 她还在打字。 第十五秒。 其中一个抬起枪,朝吊车方向扫视。 第二十秒。 我摸出战术手电,猛地砸向远处铁架。 哐当一声。 两人立刻转向声音来源。 第二十八秒。 “好了!”她低声说。 我冲过去,一把扯下数据线,将微型计算机塞进防水袋。她合上盖板,我们同时起身,贴着吊车底座往后退。 脚步声再次逼近。 我们没再跑。跑会暴露位置。我们靠着金属支架蹲下,等他们走近。 风停了。 海面平静。 远处货轮上的灯一闪一闪。 周婉宁靠在我左肩,呼吸轻轻打在我的脖子上。她的手还紧紧攥着袋子,指节发青。 我知道她在怕。 我也在怕。 怕的不是死,是怕来不及。